本來他心中打了腹稿,準備一會怎麼矜持的回答他的盛情感謝,卻沒想到對方隻淡淡說了聲“謝謝”就走了。
程唯山當時就鼓成了個氣球。他決定以後再也不要幫這個人了!
後來程家老爹看不慣他整天混耍,就請了先生來教他讀書,本來以為這次也能撒嬌賴過去,卻沒想到他爹來真的。
沒有吃過這種苦的程唯山委屈極了,於是,終於在某一天負氣跑了出來,可他也不敢跑遠,就到那邊的小巷裡生悶氣,想他爹出來找他,說再也不打他了。
可惜他爹最終沒來,然後他就在那裡邊抹淚,邊嘀嘀咕咕的控訴他爹的暴行,然後他就聽見了一個小孩的聲音。
是曹致遠。
他來過來問他為什麼哭,他說他寫不好夫子布置的課業,他爹嫌他笨,就打他。
然後兩人就那個小巷裡就這個問題進行了深刻的討論,最後得出結論他確實該打。
程唯山正準備瞪眼,曹致遠就說:“你覺得一個問題問過了再問就是丟臉,這本就不對的,因為這樣導致你學不好,確實該打。我也想我爹能這樣關心我,可惜卻不能夠,你卻還不知道珍惜。”
最後兩人約定,每天晚飯前他都會到這小巷裡來,如果程唯山不好意思問夫子的問題,都可以來問他,如果他能解答就解答,不能解答的,他會去問他的夫子,然後再講給他聽,這樣他爹就不會覺得他笨了。
程唯山覺得曹致遠很仗義,就把之前的事忘了。就這樣,兩人的友誼慢慢的從這一問一答裡建立了起來。
不過兩家家風實在不同,曹致遠的祖父曾經當過六品文官,在他們這裡也算得大官了,隻是後來被同僚攻訐罷了官,鬱鬱而終,留下話讓子孫重振家業。
他爹本來也考中了秀才,卻在考舉人時生了大病,回來沒多久就去了,曹家想要重現往日的輝煌隻能靠曹致遠,因此他娘逼他逼得很緊,這些程唯山都知道,也能理解。
所以,雖然後來他漸漸的從曹致遠那裡聽出些口風來,說他娘不喜他們交往過密。他也就從善如流的配合他,每次散學回家,在南街口就會分開走。
隻是,心裡難免還是會有點失望吧。
程唯山收回思緒,邁步進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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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時間過得很快,何文靜又要準備回書院去了。
因為現在知道他可以每個月回來一次了,方氏倒是沒像上次那樣掉淚,隻是給他帶了許多東西。
除了給老師的農家特產,還有給他帶的醃菜心,甚至還有一隻蒸熟了的風雞。
何文靜哭笑不得,不過也都把這些東西收下了,畢竟是家人的心意。
回去的前一天,他跟張茂林和陳運年也短暫的聚了一下,然後他就聽說張茂林和陳運年都定親了。
張茂林的未婚妻是他娘的甥女,比他小一歲,兩年後成親。陳運年則是明年就要成親了,姑娘據說是他自己看中的,然後打聽好了是哪家,讓他爹去提的親。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臉紅紅的,看著十分羞澀。
何文靜感歎古人的早熟,又問了下兩人準備什麼時候下場考試,結果他們都說要成親之後。說是先成家後立業,到時候下場考試,有娘子打點,會少很多麻煩。
人各有誌,何文靜也不好說什麼,況且他也看得出,陳運年確實對考科舉的興趣不是很大,聽說他的未婚妻就是鎮上一個雜貨鋪老板的女兒,不僅家中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還管著鋪子裡的賬目,夫妻倒是誌氣相投。
倒是張茂林,說等他成親後,四書五經應該也差不多學完了,到時候他不管下場考不考得中,也跟他一起到縣裡作伴。
等他回書院時,程、曹兩人已經回來了,不過就是氣氛有些微妙。何文靜沒有打聽彆人私事的習慣,隻是把他娘給他帶的風雞拿了出來讓他們吃。
程唯山“嗷”的一聲坐起來,笑嘻嘻的上前就抄了個雞腿在手裡啃起來,臉色倒是好看了許多。曹致遠則淡笑著婉拒了,然後自己拿了本書看起來。
何文靜也不勉強,開始收拾帶來的東西。他一會還要去給老師送禮,雖然都是不值錢的農家特產,但是也代表了他作為學生的心意。
更何況這一個月來,譚之問教導他也可以說很用心了,他也覺得受益良多,他受老師恩惠總要思報答的。
譚之問的私宅跟書院隻隔了一條街,平日若是晚了,他一般是留在書院,但是如果休息或者沒什麼事的時候就是回他的私宅。
何文靜提著禮物上門時還遇到了幾位師兄,作為小師弟的何文靜率先拱手行禮,然後幾人讓過之後前後腳進了譚宅。
他走在最後麵,然後就看到前麵的師兄,身上穿著青竹綢衫,水潤光滑的綢緞上一個褶都沒有,何文靜一看就知道,他應該是特地打扮過才過來的。
又看看其他幾位師兄,皆是一副收拾得光鮮亮麗的模樣。
何文靜有些納悶了,送禮要這麼隆重嗎?沒等他細想,譚之問出來了。
小廝上來接了他們帶來的禮物後就退下了,然後譚之問問了幾人的學習進度,然後就是一些家常的寒暄了。
不過問到何文靜的並不多,倒是幾位年長些的師兄問得多些,而且多是問家庭情況,這下他心裡有數了。
何文靜把自己當陪客,坐在一邊靜靜聽著,早知道他就明天再來了,現在這樣的情況他也不好提前離開,隻好把自己思緒放空當背景板。
然後他就聽見了細細的裙琚擦過地板的聲音。
何文靜一驚,趕忙垂下眼皮。
沒想到不僅老師在選婿,而且小姐還來相看了!
他知道老師應該沒有考慮過自己,不然也不會寥寥數語之後就沒再問他了,反而是另外幾位師兄問得更多,尤其是已經考中了秀才的李師兄。李師兄不僅已經考中了秀才,而且本身家境殷實,是縣中大戶,聽說叔父就是在縣中做教諭的。
他是識時務的人,因此聽見聲音後更是眼皮也沒抬過,免得招惹出什麼來。
在簾子後的譚凝心悄悄透過屏風往外看。
這次相看是她好不容易跟奶奶求來的,她還是希望能選個自己中意的,雖然爺爺不會害她,可是能自己相看一回肯定更好。
然後她就看到了坐在最末尾的一個書生。雖然他低垂著眼,可是仍能看得出五官俊秀,身量挺拔,此時他坐在那裡,淡定從容的模樣就讓她心中忍不住有些跳。
目光移開,又掃過堂中另外的幾人,看了半天又回到末尾。還是這個長得最俊俏,就是看著穿著差了些,不知道奶奶會不會同意。
譚凝心想到這裡臉一紅,接著又咬著嘴唇擰了眉。
出了譚家大門後,何文靜長舒一口氣。
他決定以後再送禮就在書院了,反正他帶的都是些農家特產,也不是什麼名貴禮物,而且他是山長弟子一事也不是秘密,就算在書院相送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尤其是此番知道了老師家中有適齡女子後,他覺得以後還是能不去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