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娘見巷中有人, 先是一怔,隨後臉上騰得燒得通紅。
巷中之人身穿一身普通的青色儒衫,身量頗高, 濃眉秀目,看穿著打扮應是書生,隻是與他氣質有些不符的是, 腰間還掛著一個繡著朵杏花的荷包。
她剛才那凶巴巴的樣子該是全被這人看去了吧?這也太丟人了!
想到這裡, 陳秀娘局促之中又生出些羞惱來, 鼓起眼睛瞪了他一眼,轉身便快步出了巷子,隻是看背影怎麼看怎麼像落荒而逃。
巷中之人正是何文靜。
原來昨日陳寅知道自己可以去私塾之後, 便去那桂樹上掛了段彩繩, 準備告訴何文靜這個好消息。
而好巧不巧的是,今天恰好是縣學休息日, 本來兩人平日都是約在書店見麵。不過何文靜習慣早起,以為是陳寅有什麼急事,索性也不再等到下午,就按著之前陳寅給的地址一路尋了過來。
剛進巷中不久他就聽見了爭執聲, 而且聽聲音正是自己準備去的方向,因為想著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這才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然後就看見了剛才的那一幕。
何文靜想起這姑娘臨走之前瞪自己的那一眼, 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乾嘛要瞪他?
雖然他剛剛確實有被這彪悍的小姑娘震撼到,畢竟自從來了這個地方這麼久,這樣牙尖嘴利又有些凶蠻的小姑娘他確實沒見過。
這個朝代的民風雖然算不上開放,但是也不算特彆保守。每逢節日, 縣裡也會有許多小姑娘跟著家人到縣裡逛逛,不過大都十分羞怯膽小,就算偶有活潑些的,如他的小妹梅娘,也隻限於耍耍小性子。
像這個小姑娘一樣,能氣勢洶洶的連聲質問一個看起來要比她大許多的成年人的,何文靜還真沒見過,因此一時有些驚訝。
不過對此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更談不上偏見,畢竟在現代比這厲害的小姑娘多了去了,有段時間還流行野蠻女友呢。
也正是因為沒有想到這方麵去,何文靜才沒有轉過彎來,不明白這小姑娘為什麼臨走前還要瞪他一眼。
“唉,算了,就當她今日心情不好吧。”何文靜無奈的搖搖頭,想起自己是來找陳寅的,又重新數起小巷中房屋的順序來。
何文靜反複確認,第五條胡同左拐第三戶人家,可不就正是剛才這小姑娘站的這家?不知這孩子家中的長輩是剛才那個婦人還是這個小姑娘?
不過現下多想無益,既然來了總歸是要問問陳寅到底是有什麼事找他,於是何文靜便走上前輕輕叩了下門上的銅環。
住在西屋的劉大嫂還以為是陳秀娘仍然沒走,要找她賠錢,因此並不理會,隻作沒聽見。
何文靜敲了半天沒人開門,正準備離去,此時門卻開了。
“何大哥?!你怎麼來了?”陳寅聲音驚喜道。
何文靜轉身,見確實是陳寅,也停住腳步:“我還以為我找錯地方了呢,差點就走了。”
“這門不知怎麼從裡麵拴上了,平日不是這樣的啊?”陳寅撓撓頭,轉瞬又笑開了:“不管它了,我正準備直接去縣學找你呢,沒想到卻是何大哥先來找了我。”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何大哥先到屋裡坐吧,剛好我一個人在家,我姐姐剛剛出門去了。”陳寅招呼何文靜進門,然後領著他往西邊的一處院子而去。
何文靜跟在陳寅身後,順便打量這座小院。
這院子的格局看起來很像一個口字,中間是石板鋪成的空地,中間圍了兩個花壇,種了幾棵不大不小的樹,樹枝上晾曬著青菜葉。左右兩邊各有兩間廂房,另外兩頭則看起來像是廚房和柴房。
許是因為房子年代久遠,很多地方已經顯出破敗來,牆上也有好幾處青磚脫落,隻用黃泥暫且做了修補,看起來十分不協調。
看來這孩子的情況倒是與自己想的差不多,不過聽他說是姐姐出去了,想來就是剛才那個小姑娘了。
“對了,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我看才過了一日,那桂樹上就掛了彩繩,可是你遇到什麼急事了?”何文靜跟在陳寅身後進了屋子,順便把早就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陳寅給他倒了杯清水,隨後也跟著坐下,聽何文靜問才記起自己本來準備乾什麼來著。
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何大哥,我是想告訴你,我以後也可以去私塾念書了,到時候我讓姐姐也去找一家在南街的私塾,這樣以後咱們還能經常見到呢!”陳寅語調輕快,透著十足的歡喜。
何文靜沒料到是這事,雖然這確實算不上什麼急事,不過他看著牆上用炭條寫的顏色深淺不一的《三字經》,也知道他應是極渴望讀書的,想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吧。
而他得了這天大的好消息,第一反應就是找自己分享,可見是真把他當朋友了。
因此何文靜也沒有說掃興的話,反而真心的恭喜他,讓他以後好好讀書,如果有不懂的地方,還可以到縣學去找他。
陳寅重重點頭,眼神閃亮。
既是無事,何文靜也就不再久待,很快便從何家離開了。
陳寅把他送到巷子口,好半天才依依不舍的往家走,可沒走幾步就聽見姐姐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寅哥兒?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