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彆譚之問, 何文靜回到縣學之後就打算開始翻書,找做資料做策問,卻沒想到半道上遇見了龐明德, 又被他叫走了。
“先生可否容學生去換身衣裳?現在這樣實在不太方便。”何文靜並沒有反問他為什麼休息日還要上課,反正這就是個順毛驢,摸不得倒毛。
“囉囉嗦嗦, 快點去, 半刻鐘後我要在演武場見到你。”
何文靜小跑回館舍換了衣服, 等他到演武場時,就見聶成忠正在場中打拳。
一套拳法被他使得虎虎生風,每次出拳都十分乾淨利落, 已經很有些章法了, 就是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龐明德教的。
何文靜在心中猜測,不免就悄悄斜眼去看他。
這個朝代沒聽說過誰有武功, 最多就是學些防身的拳腳功夫,像一些邊關大將,最多也就是學了一些刀法拳法,然後本人勇武些, 力氣大些,便算得上厲害了。難道這龐教員也是深藏不漏的大將之才?
“看什麼?還不過去射箭, 都學了這麼久了, 還不能射中靶心, 你也好意思成天到處亂走,荒疏成這樣,難怪連一個小小的院案首都考不中。”龐明德瞪他一眼,冷嘲熱諷道。
何文靜對他的語氣倒是不甚在意,可是卻自問不算懶惰之人, 而且他也並沒打算考武舉,這才多久,就想讓他一個剛學射箭沒多久的人射中靶心,這也算一種強求了吧。
態度可以不在意,但是這種無端的指責他卻是要反駁的。
因此便衝龐明德道:“不知龐教員何出此言?學生雖沒有頭懸梁錐刺股,但也自問對於治學並無懈怠,每日卯時未到便晨起讀書,散館之後也多是複默經書講義,算得上用心。而這射禦本為選修,且學生修習時日尚短,不能射中靶心,實是人之常情。”
誰知龐明德聽他這樣說反而輕笑出聲,抬著下巴問道:“你說你卯時未到便晨起讀書,就算得上勤勉。散館之後糊弄著重修一遍便算用心,實是可笑,你做這些難道就是為了欺騙自己,你其實已經很努力了嗎?”
“學生”何文靜才剛說兩個字就又被打斷。
“彆狡辯,少做些自欺欺人的事,不是說你每天看似努力了就叫努力,你這種表麵功夫最多也就是糊弄一下自己,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才知道這種表麵功夫最沒用了。”
何文靜仍是不服氣,抿著唇不說話。
龐明德見此,叫過一旁的聶成忠,道:“成忠,告訴他,你當初射中靶心花了多久時間。”
聶成忠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道:“大概是兩天吧。不過後來我手指受傷了,第二箭就又射歪了。”
何文靜聽道這話,詫異的轉頭:“兩天?”
“沒錯,就是三天。”
龐明德背著手,看著他,語氣冷冷的道:“你以為他為何能這樣快就射中靶心?難道是因為他天賦異稟,比彆人都聰明?並不是,因為他這三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一直在射箭,因此他手指才會受傷,第二箭才會射歪。”
何文靜沒想到聶成忠竟有這樣的毅力,心下有些震撼,也不由得思考起龐明德的話來,然後就越來越心驚。
就他自己來說,對讀書雖然算得上努力,但也絕算不上苦讀。從他給自己製定的學習計劃就看得出,每日雖然都安排得滿滿的,但是其實也有保留。
比如他從來不會熬夜讀書,也會給自己安排休息時間,而且每隔幾日還會與朋友聚一聚,他覺得這樣的安排很科學,跟他在現代上學差不多。
可這樣有什麼不對嗎?總不能為了讀書就每日過得跟苦行僧一樣吧?這就是他開始讀書時的想法。
“你是不是在想你做得已經夠好了,許多人還做不到你這樣呢,是不是?”龐明德扯了扯一邊的嘴角,繼續道:“能做到這樣確實不錯了,不過那是針對資質極好的人,至於你嘛”
說到這,龐明德撇了撇嘴角,慢條斯理的搖了搖頭。
他話沒說完,何文靜已經明白他話中之意,一時臊得滿臉通紅。
古人對於讀書刻苦的典故有很多,如“鑿壁偷光”,如“焚膏繼晷”,而何文靜一直覺得要科學的讀書,勞逸結合,其實這樣是有些想當然了。
現代跟古代科舉本就不同,再說就是在現代的學霸,很多也是熬夜苦讀,而他既然沒有任何優勢,又憑什麼覺得自己所謂的學習計劃就能秒殺眾人?
而事實也確實如龐明德所說,當他遇到真正資質上佳的舉子時,他所做的就遠遠不夠了。
“現在知道自己又蠢又懶了吧?也就是你,明明這麼笨了還自以為是沾沾自喜。”龐明德再插一刀。
何文靜被他說得有些吐血,不過他隻會對嘴毒心也毒的人心存芥蒂,像龐明德這樣嘴毒心卻不壞的,雖然有些紮手,不過何文靜倒不會真往心裡去,因此,聽他這樣說了,便誠心請教道:“還請老師教我。”
“教你?我乾嘛要教你?去,趕緊過去射箭,兩日之後若你再沒有長進,我便按你懈怠處理。”說完又自顧自坐到廊下,雙手抱胸閒閒的看著兩人。
何文靜被他堵了回來,也不再言語,平靜的站到靶前起勢拉弓,隻是心裡卻是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用龐明德的話來說,他算是少了一些孤注一擲的決心,看似做得好,其實並沒有竭儘全力,因此才會在遇到與他一樣勤奮,但是資質卻比他好的同考生時敗下陣來。
這一點龐明德確實沒有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