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鹿鳴,歸鄉(1 / 2)

“打算?”何文靜不解。

“正是。明日周大人宴請我們, 除了為眾舉子踐行,以及替朝廷勉勵眾人之外,必還會考察一些舉子, 畢竟既然來當了這一任的主考官,總得收幾個像樣的門生才不算白走一趟是不是?”宋易直言不諱。

“而你少年俊才,又被周大人親自點為解元, 想來周大人應該極為賞識你, 說不定還要讓你拜師呢。”

何文靜聽他此話哭笑不得, 歎道:“宋兄又不是不知我已有老師,此番周大人既來當了主考官,便已經算是你我的座師, 但是要作門內弟子, 我卻是沒這個想法的。”

“當真?”宋易不信,畢竟一個在朝的老師和一個已經致仕了老師, 那分量是絕不相同的。

何文靜點頭:“當真。”

宋易聽他語氣篤定,手中扇子輕搖了搖,歎笑道:“若文靜不願拜師,那我到時可要當仁不讓了。”

“宋兄請便。”何文靜無所謂。

兩人回到客棧, 何文靜跟宋易抱拳告辭,正準備往自己房間走, 卻沒想掌櫃一臉熱情的圍了過來, 說請他去上房住。而本來之前先一步被他打發回來的王青, 已經在聽到掌櫃說的話後把行李都搬到了上房。

何文靜有些不太高興王青聽外人之言就擅自做主,不過這事也犯不著跟掌櫃撒氣,因此還是笑著對掌櫃道:“不知掌櫃這是何意?在下並沒有定上房。”

“哎喲何公子,那報喜的官差已經來過了,小人也是現在才知道您中了解元, 小人這小店還沒出過解元呢!您這一遭可是給小店貼了金字招牌了!這幾日的房錢我稍後便派人送到房中,另在何公子離店前,這幾日的房錢也算小店贈送!”

掌櫃也看出何文靜剛才似有不喜,一時懊悔自己興奮太過,怎麼就膽大包天攛掇著彆人的家仆擅自挪了地方,而且顯然這何公子也不是個得了小利就忘乎所以的人,因此才沒有在一開始就流露出欣喜之態。

不過此時補救也還來得及,所以不等他推辭就又熱情萬分的接話道:“剛才是小人一時忘形,還請公子擔待則個,這點微薄敬意權當小店孝敬了,還請何公子不要再推辭了。而且宋公子那邊小人一會也要去道賀呢。”

何文靜聽他這樣說也不再說什麼了,店家既然願意給優惠,他也沒必要當冤大頭,況且他東西都被搬上去了,現在又賭氣搬下來實在太過小題大做。

掌櫃見他同意了,這才喊過小二來給何文靜領路,等上了二樓,何文靜就見到自己將要住進去的房間旁邊掛了個小木牌,上書一行小字:大夏四十年正科解元曾宿

何文靜:“”

等進了房間,小二告辭,何文靜見王青在房間內東摸摸西摸摸,一副興奮異常的樣子,眉頭皺得愈發緊,找了張凳子到桌邊坐下,這才沉聲道:“王青,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誒!”王青放下手中的茶壺,過來在桌前站好。

“你說說,我之前命你先回來是為何?”何文靜沒有直接斥責他,而是首先發問。

“少爺說跟宋公子有話說,讓我先回來看著門戶,若有人來找少爺,先好言告知他們少爺沒回來,莫要讓人隨意進去。”王青老老實實答。

何文靜點點頭:“沒錯,我怕消息傳來,會有人來找我,便讓你先回來,那為何你沒等我回來就聽從掌櫃之言,跟著他去了上房呢?”

王青見何文靜雖然看著仍和顏悅色,向他問話的聲調甚至都算不上高,可是他就是有點無端的害怕,便緊張的搓了搓手,咽了咽口水,小聲道:“我想著這是好事,掌櫃的說不收房錢,若我先把行李打點好,少爺回來後就可以省些功夫了”

何文靜沉默一瞬,方又抬頭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那你可知你我二人,誰為主,誰為仆,誰又可替誰做決定,誰又不能擅自做決定?”

王青把頭垂下去:“自然是我聽少爺的”

“沒錯,你得聽我的。”

何文靜站起,走到他麵前,沉聲道:“不是我要苛責你,今日這不過小事倒是無礙,可若是以後我為官了,有人打著幌子來賄賂我,你覺得彆人送金銀錢財是好事,因此便擅自做主替我收下,那麼彆人不會以為是你收了禮,隻會以為是我收了禮。”

何文靜看他腦袋都要埋到胸膛了,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樣,有些心軟,不過片刻後還是硬氣心腸道:“縱然是你覺得對我好的東西,可你畢竟不是我,更兼你我主仆關係,那你便不能替我做主,如果再有此事發生,到時我也不再留你了。”

王青聽到最後一句,嚇得抬起頭:“我再也不敢了!以後誰說的我都不聽,隻聽少爺的!您可千萬彆趕我走!”

他自從逃難以來,也就屬在何家這段時間過得最舒心了,而且何文靜為人寬厚,以前他聽說過的那些責罰奴仆的事情他是一件也沒遇見過,因此要是再從這裡被轉手他人,王青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今日之事便算了,隻你記得,若再有下次,我也無法再留你了。”何文靜說完也不看王青的臉色,自己坐到書桌前看起了書。

王青此時才覺得自己是真錯了,之前因為何文靜考中解元而起的一點飄飄然之心,此時已是完全熄了下去,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老老實實的當他的書童,少爺讓他乾什麼他就乾什麼,彆人說的話他一概不聽!

第二日一早,何文靜與宋易便結伴去了巡撫府。舉辦鹿鳴宴的地點正是巡撫大人的官邸,周文正此時正跟巡撫談起此次鄉試之事,聽得眾學子到來,兩人這才止住談興,眾人也在仆從的引路下依次就坐。

何文靜作為此次鄉試解元,理所當然的被安排在了眾舉子的最前麵,現在他上首就坐著周文正和巡撫大人,兩人正捋著胡子笑眯眯的看著他。

何文靜帶著眾舉子行過禮後就規規矩矩的坐下,對於他二人的打量隻做未覺,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今天整晚他都要帶上去參加頒獎典禮時那種,優雅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片刻之後,先是由巡撫大人發表了一番聖恩浩蕩,眾學子需刻苦進學,以期來日報效朝廷恩德的開場白,然後就是主考官周文正總結了一下此次鄉試考試情況,又重點誇獎了一下在場所有考中的舉子,這場宴會便算是正式開始了。

何文靜知道下麵就要唱鹿鳴詩了,而且還必須由他這個解元來領頭,想他在現代時就五音不全,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不過就是再五音不全都得硬著頭皮上,古人的詩歌為什麼要加個“歌”字,就是因為很多詩是可以像歌曲一樣唱出來,鹿鳴詩也是一樣。

何文靜穩穩心神,向上首的巡撫和周文正行過禮後,這才起身站起,開口唱道:“ 呦呦鹿嗚,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1】

鹿鳴詩共有三章,每一章前一句都以“呦呦鹿鳴”作為開頭,這是說鹿每次發現了吃的,都“呦呦”叫,呼喚同伴來一起進食,這是一種與人分享的美德,古人十分推崇這種相互友愛的情誼,覺得這是君子之風。

因此讓眾舉子同唱此歌,也有讓他們以後相互友愛關照,相處切記君子之風,而遠小人之爭的意思。

何文靜聲音清越,雖然聽起來有些一板一眼不夠婉轉悠揚,甚至被他唱出了一點詩朗誦的感覺,不過卻另有一種端肅在,也不算難聽。等他唱畢,眾人又跟著和了一遍,氣氛被逐漸點燃,這場宴會的主題在此刻算是達到了高/潮。等跳過魁星舞,接下來就是正式宴飲了。

鹿鳴宴所用器物皆由安撫司所提供,另外還有帥司派來的妓樂為眾人跳舞奏樂助興,而到這時,宴會的氛圍已經逐漸放鬆下來,許多舉子也可相互來往敬酒或是私下敘些舊話,再或者巡撫和主考官要喊哪位舉子上前也可。

何文靜看著眾舉子眼神都似有似無的盯著場中的舞姬看,心裡搖搖頭,自己低頭悶聲吃飯。不妨旁邊突然伸出一隻素白的手,執酒壺給他倒了杯酒。

他被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女子嚇了一跳,看她挨得近又穿著清涼,上身便往旁邊歪了歪,隻留下屁/股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那倒酒的女子見他如此,撲哧一聲輕笑出聲,倒酒的速度卻越發的慢起來,小小一杯酒愣是被她倒了好半天才倒滿。

何文靜看那倒酒的女子起身往旁邊去,這才鬆口氣坐回原位,然後就聽見了宋易不懷好意的聲音:“我說退之,你可彆說你到現在還是個雛,怎麼有美人上前親近你,你倒是跟見了老虎一樣?”

何文靜不理會他的打趣,“我可不比你們這些風流公子,美人恩難消,我可不想惹麻煩。”

他跟這些古代文人不同,實在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這種婚前不正當行為。雖然古代的教條隻約束女人,可他也沒想因為自己變成男人了就隨之放縱起來。

“你呀你,可真是個木頭,我倒要看看你以後成親了怎麼辦,倒是你可彆來求我”宋易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也不再管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場中的歌舞。

何文靜在心裡翻個白眼,嗬嗬,他雖然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咳咳,說不定自己理論知識比他還豐富呢

酒至半酣,巡撫和周文正也開始時不時的考教舉子們的學問,何文靜已經被兩人輪流問過了,因為想到宋易前日所提之事,因此他都主動提及了自己已經拜了譚之問為師的事,然後他後半場就真正清靜下來了。

倒是宋易和秦言成,兩人一左一右被巡撫和周文正拉著講話,看著很是親熱的樣子,估計會被收徒。

何文靜也不去管他們二人如何,隻專心吃飯,期間若有同年上前來找他攀談,則端起笑臉寒暄一番,過後又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然後他就看見對麵廊柱下幾個侍女正聚在一起悄悄咬耳朵,眼光時不時朝他看來,看完之後又轉頭衝另外幾人悄悄說了什麼,惹來其餘幾個侍女竊笑不已。

何文靜大囧,想來她們該就是在討論自己之前那事了,他今年年底便要滿18歲,就算是他再想拖,想來他娘也不會讓他真變成大齡剩男,這卻是要怎麼辦呢?何文靜頭痛。

鹿鳴宴後,何文靜本來準備歸鄉了,卻不想每日到訪的舉子絡繹不絕,而巡撫和主考官周文正在宴後又招他前去問過話,因此便又耽擱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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