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文靜回來的第二日起, 何家就忙得不可開交。
方氏已經請了媒人上門提親,陳家也應允了親事,而後陳秀娘便不再出門, 隻安心在家中待嫁。
何文靜第二日去拜訪過龐明德和譚之問後,本也打算幫著母親處理兩人成親事宜,卻沒想到來家中的人絡繹不絕。
若是其他人便算了, 偏偏來得最勤的人是當地的父母官, 他是無論如何要出麵應酬的。
錢縣令這次也不再是給他遞帖子, 而是親自上門,短短幾天之內,何文靜就已經見了他三次了。
雖然兩人同為七品, 可是京官又比地方官高出半級, 錢縣令想的就是趁何文靜現在還在家,抓緊機會跟他套套近乎。他如此年輕就成為了榜眼, 以後前途肯定比自己好多了,若有機緣,說不定自己的官職也能挪動挪動。
這都多少年了,他在這個小地方當縣令已經當膩了, 就是平級調動也好啊!好容易來了這個機會,他是萬萬不可能放過的。
因此, 他便時常來找何文靜, 要麼找他喝茶, 要麼找他下棋,反正是個親近的意思。
何文靜耐著性子招呼過好幾次,見錢縣令似乎有長期找他閒話的打算,也不得不委婉表示,自己即將成親, 家中事忙空招待不周,等他成親那日,再請錢縣令到場觀禮,這才脫出身來。
而後所有到他家拜訪的鄉紳,何文靜都未再見,隻親自回了帖子,又附上喜宴請帖,請眾人倒時賞臉來喝喜酒。
不過外人可以不見,幾個親近的朋友卻是要見的。
程唯山已經考中了秀才,又於去年成了親,何文靜因為在守孝不能去赴宴,還被他念叨好久。這次才回來不久,程唯山就讓人與他遞信,說要他無論如何也得出來受罰。
何文靜趕到酒樓中時程唯山已經到了,見他上樓便站起身衝他咧嘴打招呼。
“退之!這邊!”
何文靜走過去,見是他一人還有些好奇,“你沒叫曹致遠嗎?”
雖然他跟曹致遠這些年已經有些遠了,關係也恢複到了尋常同窗學子那般,可是他知道,程唯山與曹致遠是打小就交好的關係,以前出門是必要叫他的。
程唯山本提著酒壺給他倒酒,聽何文靜提起曹致遠,臉上笑意也不見了,將酒壺往桌上一擱,頭也偏到一邊,輕哼一聲:“你快彆跟我提這人了,我想到以前竟然瞎眼看錯他,就覺得自己白長這對招子。”
“此話怎講?”何文靜給他倒杯熱茶,遞過去。
程唯山輕歎口氣,轉頭看著何文靜道:“退之,你還記得三年前,你鄉試回來之後縣學中流傳說你為求名利另拜他人為師之事嗎?”
何文靜點點頭:“聽說了,我那李師兄當時還來質問過我呢,不過後來得到龐教員的否認後事情就解決了。”
“那你知道這流言是從什麼人那裡傳出來的嗎?”程唯山麵沉如水,聲音中透著失望。
何文靜端起他剛剛倒的那杯酒,輕啜一口,淡笑道:“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曹致遠吧。”
“你知道?”程唯山驚訝了,“那你”
“那我如何?”何文靜笑笑,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那我為什麼沒有去報複他?或者說去向眾人揭露他陰暗的心理?”
何文靜搖搖頭,“我猜他這樣,多半是因為當時在演武場中,覺得我沒有為他說情,又或者還夾雜了一點彆的想法,所以才對其他人說了那話。其實說到底,不過是見不得我好,或者是比他好,想要中傷我。光是從這點看,他就已經十分可悲可歎了。”
手中酒杯輕轉半圈,何文靜勾唇笑笑,又繼續道:“而我之所以不去報複他,那是因為我並沒有證據。到時我若向其他人說,他這是見不得人好,所以故意出言汙我清白,那麼此事隻會越鬨越大。到時候流言傳開,不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程唯山聽完也長歎一口氣,“當時我聽說了這事,便一直想知道是誰在背後傳這小人之言,沒想到入了縣學之後,抽絲剝繭之下發現竟然是他!當時我氣憤異常,找他對質,沒想到他卻說是我識人不明,看不穿你城府深沉,還說我傻。”
說到這,程唯山蕭索一笑:“我可不是傻嗎?識人不明也說對了,還真是說對了!哈哈哈哈!”
何文靜聽他語氣中夾雜著一絲難過,知道他應該有些受打擊,不過他不想讓不值得的人壞了興致,便轉移話題道:“說這個實在沒什麼意思,總之,咱們知道他的為人,不再與他來往,多提防些便好。倒是我半月之後成親,你可不能記仇不來,擋酒這事我可就交給你了。”
程唯山果然思緒偏移,好奇道:“說到這事我還沒問你呢,這陳家姑娘我可從沒聽你提起過,怎麼現在突然就要成親了?你這千年鐵樹是什麼時候開的竅?”
何文靜不提細節,隻說偶然相識,緣分所致,讓他不要多問。
程唯山拿手指點點他,搖頭輕笑。
兩人分彆之際,何文靜想到程唯山如今也去縣學中讀書了,便與他道,若是真有科舉之心,縣學中的龐教員卻是有大才的,如果他有機會可去向他請教學問,隻是千萬年記住不可半途而廢,也不能叫苦叫累。
“好,我記住了。”程唯山點點頭,“等日後有機會,我便去京城找你。”
何文靜頷首,告辭離去。之後他這新郎官也不再總是外出,開始跟著家人籌備期親事和進京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