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月, 育種地裡的土豆也被挖了出來。
這次績縣的百姓明顯淡定得多,而且看著產出數量更多的土豆,他們也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這兩種從土裡長糧食的東西都十分高產。
自此之後,幾乎全縣的百姓都在盼望著第二年春天早點到來。
跟他們一樣,何文靜現在也很焦灼。
據穩婆的估算, 陳秀娘應該就是這幾天就要生了, 可是夫妻倆等了足足十天, 她的肚子卻仍沒有要生產的跡象。
何文靜急得不行,幾乎每天都請大夫前來診脈,可是陳秀娘的肚子就是不動如山。
就在他覺得自己要急得火燒房子時, 突然想起現代孕婦會通過加大運動量來催動孩子早點出世, 因此便每天兩趟的攙著她到院子散步。
終於,等到第三天下午, 陳秀娘終於發動了。
何文靜在門外聽著產房裡傳出的淒厲叫聲,還有被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從沒覺得這樣恐懼過。
就是在現代生孩子都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更何況是在醫療條件極度落後的古代?
此時的他無比懷念前世的醫院和各種先進醫療技術, 這一聲聲的慘嚎更是聽得他心驚肉跳。
等又一聲滿含痛苦的尖叫傳出,何文靜再也忍不住, 不顧阻攔進了產房。
屋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何文靜眉頭緊鎖, 走到床邊握住了陳秀娘的手。
此時她已是滿頭大汗,渾身濕透,叫聲也逐漸嘶啞。見何文靜進來,陳秀娘先是一驚又一喜,接著就是無限委屈湧了上來, 眼睛一眨,掉出一串淚珠。
何文靜趕緊坐到床邊,將她上半身微微扶起靠到自己懷中,一邊安慰道:“沒事的,我在這裡陪著你,你要是太痛了就咬著我胳膊。”
“夫君”
“我說縣尊大人,你可不能再讓夫人浪費體力了,再這樣下去夫人該沒力氣生孩子了。”兩人正對望間,穩婆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
“再說,哪個婦人不生孩子的?都要過這一遭,再哭孩子可就難生下來了。”她就沒見過這麼黏糊的,就算夫妻感情再好,可這縣尊大人也忒沒分寸了,哪有男人進產房的?
何文靜聽著穩婆話中有話,也有些訕訕的,不過要他此時出去卻是不可能。
不過他也不再說話,免得分散陳秀娘注意力,便隻調整著自己的坐姿好讓她能躺得更舒服些,同時在心裡祈禱這孩子能乖一些,早點出來,讓它娘能少受些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幾個時辰又似乎是幾天幾夜,何文靜終於聽見一聲啼哭傳來,孩子生下來了。
“恭喜縣尊大人,是位千金!”穩婆將裹了紅綢小被子的嬰兒抱過來給他看,一邊觀察他的神色。
“真的?!快給我抱抱!”何文靜小心翼翼的從她手中接過女兒,又重新坐回床邊,將繈褓放得低些,給脫力躺在床上的陳秀娘看女兒皺巴巴的小臉。
陳秀娘眼神憐愛的在女兒臉上掃過,隻覺得心中溢滿柔情,片刻後又去看何文靜,虛弱問道:“夫君,這次生的是個女兒,你可會失望?”
何文靜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目光不住在女兒臉上流連,一點也不覺得這臉紅紅,皺得跟個小老頭一樣的女兒醜,反而覺得她可愛極了,連陳秀娘的問了什麼都沒聽清。
“夫人你說什麼?”何文靜將目光從女兒臉上移開,疑惑問她。
陳秀娘看他滿臉歡喜,也放下心來,笑笑不再說了。憂慮剛一放下她就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
何文靜以為她是昏過去了,連忙讓穩婆前來查看,得知是睡著了,這才將床幔放下,自己抱著女兒坐到了一邊軟塌上。
穩婆見縣尊大人又把自己忘到了一邊,也有些訕訕的,便出聲提醒道:“大人,您要是沒有其他吩咐,老婆子我就先回去了?”
“那你先走吧。”何文靜頭也沒抬的道。
張婆子囁嚅片刻,躊躇著沒動。
何文靜此時方才從從喜悅中晃過神來,自己還沒給人謝錢,於是趕緊掏出袖中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遞了過去,又道一聲辛苦。
張婆子接過,手中一捏就知道裡麵裝的是銀子不是銅錢,頓時臉上就笑開了花,一串的吉祥話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她本以為縣尊大人見生了女兒必定要失望的,就是之前看著歡喜,保不定就是做做樣子。
可現在再看,縣尊大人這老半天了,眼神愣是就沒往其他地方瞧過,如今又給了這麼豐厚的謝錢,顯見是真歡喜了。
這愛女兒不愛兒子的人家倒是少見,張婆子心裡納罕,不過嘴上卻是將縣尊大人新出生的閨女誇了又誇,什麼“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從沒見過這樣靈秀的女娃兒”,“什麼將來必定大富大貴”之類她不知道說過多少遍的話。
何文靜此時卻全不覺得張婆子是在說場麵話,反而跟遇見知音般,抱著女兒衝她道:“是吧?你看你看,剛剛她竟然還打了個哈欠!而且還斯文秀氣得緊,真真是太可愛了!呀,她還會皺眉頭呢!”
何文靜興奮異常,但也還記得將聲音壓得低低的,隻每次見到女兒臉上出現什麼表情,他就跟發現新大陸一般驚歎不已。
張婆子牽起嘴角僵硬笑笑,嘴裡附和著何文靜的話,心裡卻不住腹誹:多稀罕呐,不就打個哈欠嗎?誰家生的孩子不會打哈欠,也值當這樣納罕?
又見縣尊大人似乎有與她長談的打算,張婆子不禁打了個顫,忙稱家中還有事,告辭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