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彆院裡, 趙珩正聽人彙報這幾日在民間調查的結果,一個小太監進來稟報,說曲定知府何文靜攜女請見。
趙珩餘光看了一眼正站在一邊被罰背書的太子, 微微挑眉,語氣平淡吩咐道:“叫他進來吧。”
而站在窗前的趙孺聽見“攜女”二字,也不自覺繃緊了脊背。
何文靜牽著女兒的手走進殿中, 等到得近前, 便一掀袍子跪下, 沉痛道:“臣教女無方,特來向陛下請罪,還望陛下念其年幼, 饒恕小女。”
一旁的何音弓著小身子, 也似模似樣的跟著何文靜跪下,口中的話又輕又快:“請陛下饒了我吧, 我知道錯了。”
說完抬起頭,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怯怯的看著趙珩。
趙珩見這下麵的一大一小兩個人也哭笑不得,難不成他還真能跟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女娃計較嗎。
窗邊背書的聲音越來越小, 甚至已隱隱有結巴的趨勢,趙珩輕咳兩聲:“太子過來吧。”
趙孺本就覺得丟臉, 此刻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此時也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父皇。”
行過禮, 又強迫自己轉身,嘴角也努力扯出一個笑來,對何文靜一拱手:“何大人。”
何文靜連忙讓過,然後終於看清了太子臉上的傷,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昨日他跟桓帝一起出城去了, 又因為要演示水閘閘門的開閉,因此回來得便有些晚。
等他跨進府門,隱隱聽見裡麵有訓斥的聲音傳來,他隻當是女兒又調皮的了,正準備幫著求下情,誰知她卻闖個大禍。
陳秀娘坐在椅子上,看著現在正乖乖站在一旁的女兒,臉上滿是擔憂。
“夫君,你說這事要怎麼辦?”
何文靜沉吟半晌,其實這事可大可小,就看怎麼處理,他還是決定先聽完事情的全部經過再說。
因此便衝何音招招手,將她攬進懷裡,柔聲問道:“囡囡能把今天下午的事從頭到尾給爹爹說一遍嗎?”
何音靠在他懷中,便把下午的事又重新複述了一遍。
當時何文靜剛離開,何音一天的課程也結束了,因此便帶了小丫頭一起在後院裡玩。
不過她跟其他小姑娘不同,不僅膽子大,而且兩條小短腿也特彆能倒騰,身手靈活得緊。
本來小丫頭想帶她一起翻花繩,可是何音嫌無聊,便讓她編蟈蟈籠子,而自己則在草叢裡找蟈蟈。
誰知她剛找到牆邊,便聽外麵傳來一道十分好聽的聲音,她一時好奇便搬開草垛,從牆洞裡爬出半個身子,看剛剛經過的到底是誰。
然後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張十分漂亮的臉,眼睛登時一亮,不由自主喊道:“漂亮姐姐!”
趙孺低頭看著這個從狗洞裡爬出半個身子,一頭灰頭土臉的小豆丁,十分震驚,這難不成這就是何知府的千金?
這完全就是個野丫頭!而且還是個眼神不怎麼好的野丫頭。
他指了指自己頭上的小金冠,倨傲道:“你沒看清我頭上的東西嗎?”
何音努力抬頭朝他頭上望去,因為背光,所以隻能看到他頭上光光的什麼也沒有,一時有些憐憫,從自己頭上取下一朵紗花遞過去,大方道:“送你戴!”
趙孺隻覺自己在對牛彈琴,嘴唇緊抿,既不說話也不接花。
“小小姐,小小姐你在乾嘛?快出來,衣裳都蹭花了,一會夫人又要說你了哦。”
小丫頭看著半截身子在院內半截身子在牆外的何音,十分無奈,可是她管不了,因此也隻好儘力勸說她爬回來。
何音伸著小胖手,半天也沒見這美女小姐姐接,乾脆哼哧哼哧爬出牆外,準備塞到她手裡,誰知出來後卻發現這小姐姐有點不對頭。
“咦?漂亮姐姐怎麼變漂亮哥哥了?”
“我本來就是男的,難道你連聲音都聽不出來嗎?真是個小傻子。”
趙孺看她還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似乎他是男是女是一件十分令人疑惑的事情,讓他忍不住有些惱火。
“你真是何大人的千金?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何音常被王青帶著往街上去,久而久之也聽過一些吵架罵人之語,聽他說自己是小傻子,登時就有些不高興了。
可是她記得爹爹教過自己,就算心裡再不喜歡一個人也不能直接說討厭人家,還有,要是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也不要直接偏過頭不答,要委婉些,否則不禮貌。
於是她收回手中的紗花,指著開門追出來的小丫頭,對趙孺道:“這位小哥哥,你要來跟我們一起玩嗎?”
趙孺想了想,何文靜未在家中,自己當初之所以起念來何府,也是一時興起,如今等了半天也不見何大人回來,已準備回去了,便拒絕道:“孤固然你誠摯相邀,可我早已非三歲童子,豈可與女眷遊戲?何小姐還是請回吧,我這就告辭了。”
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誰知手上突然一暖,一隻沾滿灰塵的小臟手牢牢地抓住他的幾根手指,甩都甩不掉。
他看著那臟兮兮的小手,頓時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何音。
“漂亮哥哥你在說什麼啊?”何音疑惑看他。
這個小哥哥是她見過最漂亮的人了,所以才想把他扯進院子裡跟自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