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在房中談了許久, 至於談話的內容,除了兩人之外再無第二人知曉,隻是等到第二日上朝時, 年紀才剛滿四十的工部尚書便向桓帝提出了辭官。
對於何文靜的辭官申請趙珩當然是不同意,不過何文靜卻態度堅決,又說方氏已經年過六旬, 年老體衰, 他想回家侍奉母親, 儘一儘為人子的孝心。
這倒也算是個理由,不過京中高官府中向來都不乏下人服侍,所謂儘孝心最多也就是老人生病時去探望一二, 要不就是在藥熬好後端在手中喂上幾口, 哪有像何文靜這樣,放著大好前程不要, 直接辭官歸家的?
隻是既然何文靜提出了要辭官回家奉養老母,趙珩也不好再強留,反正何母年紀也不小了,等她去世, 何文靜就算再守孝三年歸來,年紀仍舊離致仕遠得很, 所以就準了。
於是, 卸下了工部尚書和太子少師之職的何文靜, 身上便隻剩了一個在曲定治水時封的四品郡伯。
因為不再留任京中,何文靜便準備帶著一家老小回到柳溪村,而他們以前住的房子他也讓王青提前回去重建過了,雖是不大,兩進也夠一家人住了。
方氏自從聽說要回柳溪村精神就好了許多, 不僅興致勃勃的幫著陳秀娘一起指揮下人收拾東西,而且還特地命人用轎子抬她去街上采買東西,準備著回鄉時給相熟的人家的表禮。
何朝今年剛滿十一歲,因為何文靜的緣故,所以之前一直在國子監讀書,現在一家人要從京城離開,他卻是不能走,最多隻能回去暫住幾日,過了仍舊要回來讀書。
所以何文靜便把這京中的宅子留給他自住,另外家中的仆人大部分也都留下給他,等回了柳溪村,若有需要何文靜再自行添置。
陳秀娘雖然也知柳溪村的日子更自在,但也有點舍不得兒子,遲疑道:“要不讓朝哥兒跟咱們一起回去吧?或者我留在京城照顧他。”
話才出口,陳秀娘也覺出不妥,哪有婆母在老家,她卻獨個一人在京城的道理,況且她也舍不得女兒和夫君,但是兒子年紀也還小
陳秀娘左右為難,何文靜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你放心吧,朝哥兒是男子,況且他明年就要下場參加縣試,十一歲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要學著長大,更要學會承擔責任。”
小時候何文靜對兩個孩子都很好,就是苦頭也沒讓他們吃多少,至少在8歲以前,不管是何音還是何朝都是在關愛中長大的。
但是等他們漸漸長大後卻不一樣了,何文靜也是從那時開始會對兩人進行挫折教育,尤其是何朝,何文靜還會帶他到京郊去打獵,經常一去就是好幾天,而這時他們父子倆就會露宿荒野。
再就是他會慢慢開始讓何朝獨立,並且不再把他當小孩子看待,還會經常會讓他去做一些稍微超出他能力範圍的事情,然後讓他從中總結經驗教訓。
這幾年下來,何朝就已經很明顯的開始獨立成熟起來,不僅做事有條不紊,而且十分有擔當,小小年紀就沉穩非常。
何朝雖想到以後要跟家人分開難免失落,可一想到自己以後也要獨擋一麵,就又將那絲猶豫丟開,堅定的握了握拳。
等到何文靜領著一家老小出城那日,他先是彆過了宋易,又讓回了聶成忠,最後卻在渡口碰見了趙孺。
“太子殿下。”何文靜見他過來,率先行禮道。
“老師不必多禮,快快請起。”趙孺快走兩步,在何文靜拜下去之前就將他雙手托起。
等他四目下望,卻發現除了何文靜之外便隻有二三仆人,難免失落,語氣悵然道:“老師突然辭官歸鄉,可是因為嫌學生愚笨,不願再授以學問嗎?”
他始終想不通何文靜為何要突然辭官,自從十日前他派小全子出宮傳信之後便再也沒有收到過何音的回信,就連之前那個小丫頭也不再出來。
趙孺還以為是自己哪裡又惹了何音生氣,正想著過幾日再尋些小玩意送過去,沒成想竟然收到了何文靜辭官的消息。
他也問過何文靜原因,得到的答案跟打聽到一樣——奉養老母。
這個理由趙孺半信半疑,不過古來為了侍奉母親而選擇辭官的人也有,他便找不出勸說的話來。
隻是趙孺還想再問何音,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該找何文靜問,甚至不可能找除了何音之外的任何一人問,所以才想在他們離京這日等在渡口。
可他還是沒見到他想見到的人
“太子殿下言重了,殿下文稻武略天資不凡,臣已教無可教。”何文靜躬身回禮。
兩人又敘談許久,眼見天色將晚,何文靜便準備告辭,趙孺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老師,不知可否讓我與師娘和師弟他們也一一告彆?”
何文靜眉眼不動,口中卻拒絕道:“內子因為之前車馬勞頓多有不適,正由小女在船艙中服侍,恐不便相見,至於犬子,臣倒是可命人將其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