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搭上代理檢察官這條線,唐格拉爾就知道,他距離夢想中飛黃騰達的日子不遠了。
維爾福的計劃很簡單:他以諾瓦蒂埃伯爵的口吻寫了一封匿名密謀信,命令唐格拉爾偷偷送到愛德蒙·唐泰斯的家中。唐格拉爾趁著夜色將匿名信塞到了唐泰斯家的門縫裡,之後白鴿號按時起航,前往埃及。
就在不日之前,白鴿號比規定時間晚了白日返航,唐格拉爾特地向船上的水手打聽一番,確認白鴿號確實在厄爾巴島停留了半天。
這就夠了。
按照接下來的計劃,就是唐格拉爾再同樣寫一名匿名舉報信給馬賽的檢察官。而檢察官近日不在當地,這封信自然會落在代理檢察官維爾福手上。
到時候,他就有理由下令追查此事。
儘管自導自演,可卻是人證物證都有,想要達成目的輕而易舉。
但是——
唐格拉爾不會親自去寫這封匿名舉報信的。
如今想要升職,成為法老號的船長,甚至是更進一步,找到進入巴黎的機會,他確實得仰仗維爾福的計劃。但與此同時唐格拉爾也心存顧慮:若是維爾福想要過河拆橋,他區區一名平民,肯定是抵不過代理檢察官的手段。
他得再拉一個人下水。
思及此處,唐格拉爾同樣放下酒杯:“我聽聞此次白鴿號出航,愛德蒙·唐泰斯命令船隻在厄爾巴島停留了半日。”
“厄爾巴島?”
在法國,沒人不了解厄爾巴島的意義,特彆是對於費爾南這種軍人。
他微微蹙眉:“他在厄爾巴島停留做什麼?”
唐格拉爾:“我聽說是巴黎的波拿巴政黨命令他為拿破侖送信。”
“這話你可不能隨便亂說。”
“若是三四手消息,我也不會繼續傳播徒增禍端,但白鴿號水手親口話的話,也是隨便亂說麼?”
“白鴿號上的水手確認此事,那便是親眼看到了。”
“確實如此。”
唐格拉爾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卡德魯斯,壓低聲線:“這要是真的,愛德蒙·唐泰斯就是秘密謀反,也許他的老板都有牽連其中。如此一來,梅爾賽苔絲怎麼能嫁給這樣的人?不出事則罷,要是今後出了事,梅爾賽苔絲該怎麼生活?”
費爾南默不作聲地握緊了拳頭。
“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做。”他從牙縫中擠出這麼一句話。
“你當然能。”
唐格拉爾激將道:“一個男人,明知深愛的人嫁給旁人不會有未來,為何還不阻止她?”
“我該怎麼阻止?”
“自然是將這件事秘密上報了。”
話題兜兜轉轉,終於引到了唐格拉爾想說的地方。
“用平日不寫字的那隻手寫封信,就算是親生父母也看不出來字跡,就把白鴿號的事情寫下來,然後上交給王室檢察官,”他說,“這樣,沒人知道舉報信出自誰手,又能將唐泰斯的行為公諸於眾,難道不是兩全其美?”
唐格拉爾語畢,又補充道:“而且得儘快,待到訂婚宴結束之後,不論如何都晚了!”
費爾南卻並沒有按照他的想法動心。
軍人出身的青年,就算不屬於自由黨人,也多多少少都對拿破侖·波拿巴帶著幾分天然的崇拜。哪位參軍的年輕男性不曾憧憬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拿破侖那樣,以平民之身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享受萬人敬仰。
因而費爾南初聽此事,不僅沒覺得有可趁之機,反而覺得愛德蒙·唐泰斯其人倒是頗有膽識。
“陰險小人才會去行匿名舉報之事,”費爾南說,“暗算他人,太過惡劣。”
“……你說的沒錯。”
唐格拉爾卻不氣惱,反而一笑:“不過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對付情敵,我來提出一個方法罷了。”
費爾南:“我不會如此行事。”
唐格拉爾微微聳肩,好似滿不在乎的模樣:“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僅僅是看朋友一籌莫展,想要開個玩笑逗逗你。”
話是這麼說,可唐格拉爾盯著桌上的酒杯,不禁歎了口氣。
“我就是擔心,”他仿佛自言自語,“如果這件事最終暴露,而那個時候梅爾賽苔絲已經嫁給了唐泰斯,她該怎麼辦?”
“……”
這正戳費爾南痛處。
失戀青年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唐格拉爾此時卻充當起了貼心大哥,拍了拍費爾南的肩膀。
“不說了不說了,今日請酒,就是知道你心情不好,”他重新舉起酒杯,“待到你和卡德魯斯一樣醉,就不會再惦記即將到來的訂婚宴啦!”
至於費爾南聽沒聽進去、會不會寫這封舉報信……
唐格拉爾相當有自信:看看麵前青年的神情,他就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