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什麼,周馭沒說完。
但他們兩次見麵有多劍拔弩張,他多強勢,自己有多麼被動,沈斯自然沒有忘記。
昨天在病房,僅僅隻是因為他說錯了一句話,周馭推著他出病房的時候,陰冷的表情像是要將他的喉管折斷。
那夜在小巷裡被人壓製住呼吸的感覺沈斯仍記憶猶新。
喉結不自覺地滑動兩下。
周馭看見,哼笑著移開眼。
溫笙回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又給溫奶奶清了一些換洗衣物,除了坐車的時候,其餘時間都是一路小跑著的。
到了醫院,正值中午吃飯的時間,電梯難等,溫笙乾脆走樓梯。
二十三層高樓,她一口氣都沒歇,隻要一想到現在溫奶奶還不知是什麼情況,她就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推開樓梯間大門,溫笙第一眼看見的是重症室緊閉的大門,然後才是門邊一臉深沉的沈斯。
周馭一身黑衣,冷凝的側臉在望見朝他而來的溫笙時終於有了些柔暖的痕跡。
“笙笙。”
他迎著她站起來,溫笙這才注意到周馭也在。
看見他的時候,溫笙明顯愣了一下。
但也隻有一下。
“周馭。”她加速朝他跑過去,周馭張開手臂穩穩將她接住。
“奶奶呢,奶奶沒事吧?”
“沒事,我一直在這。醫生沒出來說什麼。”
溫笙來時淋了雨,又出了汗,劉海被濡濕了貼在額前,一張小臉透著紅,鹿眼濕漉漉的望著周馭。聽他說奶奶沒事,溫笙才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周馭將她攬進懷裡,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角,“放心,有我陪你。”
沈斯看見這一幕,不自然地掩著唇輕咳了兩聲。
溫笙望向他,皺了下眉頭。“你怎麼還沒走?”
沈斯一怔,下意識地看向周馭,表情變得有些尷尬。“溫總吩咐我在醫院這邊照看,以防萬一。哦對,溫總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淩晨應該就能趕到。”
一聽溫世禮回來,溫笙眉頭皺得更緊。
她無意識地抓緊了周馭的衣袖,正好是他右臂。
周馭神色如常,低頭問她:“怎麼了?”
沈斯還在,溫笙不好直接說她不想讓溫世禮回來,她總有一種直覺,一旦溫世禮回來,就會出事。
他或許會用強硬的手段帶她走,也或者是彆的什麼。
這樣的念頭太可怕,一旦展開就有些停不下來。
溫笙不敢讓自己想得太多,臉色蒼白地搖搖頭,
“沒什麼。”
周馭沒再追問,扶著她到長椅上坐下。
溫奶奶早上九點被送進重症,一直到現在沒有人出來通報她的情況。
沈斯告訴他,主治醫生中間進去過一次,臉色不太好看,之後一直沒有出來。
溫笙一聽,心裡更是七上八下,根本靜不下來。
周馭安慰她,這種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溫笙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三個人一直等到下午,重症裡進進出出的都是戴著口罩看不清臉的醫護。
溫奶奶的主治醫生一直沒有出來過,也沒人喊7床的家屬。
但溫笙的心卻仍然高高懸著不能落下。
她死死抓著周馭的手掌,沒察覺他異常炙熱的體溫。
這樣等了一天,三個人滴水未進。
沈斯飯點的時候下去了一趟,給他們帶了點小食和咖啡。
他勸溫笙:“溫笙小姐,多少吃一點。不吃東西的話,身體會撐不住的。”
溫笙不予理會。
她心裡很慌,慌到讓她不能再繼續坐下去,她站起來望著大門的窗口,試圖去看躺在裡麵的溫奶奶。
沈斯見自己勸不動,隻好轉而望向周馭。
雖然周馭也不想理他,但為溫笙的身體著想,他還是起身去,將她攬著重新坐下。
“從昨天開始就沒吃東西,你這身板能撐幾天?”周馭拿了速食的奶油麵包給她,拆開包裝,甜膩的香氣飄出來,“你把自己熬垮了,後麵還指望誰來照顧奶奶?”
溫笙一頓,抬眸望他。
周馭臉色一慣蒼白到病態,溫笙稍有警覺,卻被他眸子裡的淺淡笑意騙去。
“看我?指望我嗎?”周馭哼笑著揉揉她的後腦,“挺會打算盤啊。”
溫笙無心玩笑,心情倒是因為周馭的打岔稍緩和了一些。她看向一旁,“我喝點咖啡就好了。”
沈斯一聽她鬆口,立刻端起一杯,“來……”正要遞過去的時候卻被周馭側身攔下了。
“你空著肚子,喝咖啡會胃疼。”他將麵包遞過去,溫和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吃一點墊一下。”
溫笙和他對視半晌,終是屈服了。
她伸手接過麵包,咬了一口。
“好乖。”周馭獎勵一般地在她額角吻了一下。
沈斯見狀,尷尬的手從咖啡杯上收回。
他剛直起身子,周馭手機響了。
他離得近,看見周馭拿出手機時,來電顯示上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但就是這個陌生的號碼卻莫名讓他有一種熟悉感。
“我去接個電話。”
“嗯。”
周馭起身去樓梯間,沈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眸子稍沉。
周馭昨天就是這樣,接了個電話,然後人就消失了。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也是這樣。
溫笙知道自己應該懂事些,周馭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時時都在她身邊陪著。
但如今這樣的狀況,溫笙卻也不想逞強地對他說自己可以,讓他離開。
她需要他。
很需要很需要。
還好,這次周馭隻離開了五分鐘。
五分鐘後,他帶著一身薄荷煙草的味道和眉目間滿布的陰沉回來了。
溫笙問他是不是要走,他卻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放心,我在這陪你。哪也不去。”
溫笙心頭微暖,再度抓住他的大手。
他掌心粗糙,滾燙的溫度有些灼人。但這如今對溫笙來說,卻是她全部生命力的來源。
她紅了眼眶,“謝謝你。”
“傻瓜。”周馭笑。
晚上十一點,沈斯接到電話,溫世禮已經下了飛機,正在往醫院來的路上。
儘管溫笙不想讓溫世禮回來,聽他說那些薄涼的話語。但隨著時間推移,她以為自己堅強的內心卻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
或許她真的需要一個父親,來主持大局。
十一點過五分,在沈斯剛剛掛完電話的第四分鐘,重症監護室的大門轟然開了,穿著藍白色隔離衣的醫生出來了。
三人立刻起身。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臉上的深沉嚴肅。
還有,一些抱歉。
這一整層全部都是重症病房,除了走廊儘頭有一扇不能對開的窗戶,這整個白色的空間封閉得讓人覺得壓抑至極。
下雨了,外麵雷聲滾滾,從半開的窗戶縫隙裡透進來,穿過一整條長長的走廊,再落到重症監護室門前每一個人心裡。
溫笙耳邊隻聽到雷聲,主治醫生的臉在她眼前分裂成了兩塊,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麼,溫笙一個字也聽不見。
身旁是周馭燙人的體溫,幸而有這灼人的溫度,溫笙才曉得自己還是醒著的,她沒有在做夢。
主治醫生身後,原本緊閉的大門此時又開了。
溫笙望過去,是溫奶奶出來了。
她穿著花色的睡衣睡褲,搖著蒲扇,皺紋滿布的臉上滿是慈愛。
是她平時在家裡的樣子。
她朝溫笙走來,柔和的白光在她周身閃耀著。
她望著溫笙,眼睛笑眯了起來。
“笙笙,奶奶的笙笙。”
“要好好吃飯,乖乖聽話,笙笙要健康長大,這樣奶奶才能放心呀。”
……
奶奶……
雷聲再度在耳畔炸開。
溫笙腦袋裡仿佛有一把長劍,正對準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徑直地,不留半分情麵地,狠狠刺下。
刺啦一聲,她整個人都被劈成了兩半。
感官重現時,溫笙聽見周馭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
笙笙。
笙笙。
可這世上最愛笙笙的人,已經去了。
-
黑色的商務車裡,溫世禮正閉目養神,淺咖色的薄毯蓋在他腿上。
前排的助理正在看什麼資料。
車內靜謐無聲。
在某個紅綠燈路口,溫世禮忽然驚醒。
眼前,信號燈在車前的擋風玻璃上一晃而過。
綠色變成了刺目的紅隻用了一瞬。
劇烈的心悸來得毫無預兆又過於強烈。
溫世禮心下猛地一沉,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就在此時,助理的手機突然震動。
他接起來,沒說兩句,神色忽而一變。
溫世禮見他拿著電話轉回頭來,一字字小心翼翼告訴他——
“溫總,老夫人她……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先看,我還在努力剩下的,爭取半夜就更出來~
感謝。感謝在2020-07-0523:37:45~2020-07-0623:53: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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