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馭許久沒有真正地睡著過,他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看見一室寂靜無聲的暗沉夜色,忽然想起溫笙不在身邊,然後猛然驚醒。
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這個晚上也是一樣。
他從有溫笙的夢中醒來。
他夢見她回來了。
夢裡,他抱著溫笙,她微涼的發絲,溫軟的身體,帶著哽咽叫他名字的聲音,通通都在他懷裡。
那麼近,那麼真實。
可一低頭,她卻不見了。
周馭陡然驚醒。
滿室熟悉的黑暗。
眼前,卻是那雙他朝思暮想的眼。
溫笙柔柔地注視著他,黑暗中,隻有她的眼是唯一光亮的存在。
她捧著他的臉,細細親吻他的眼睛和嘴唇,掌心裡的溫涼似乎在顫。
“周馭,我好想你。”
似夢囈一般的輕語連同她柔軟的唇一道落下,溫笙臉頰邊的濕潤染濕了周馭的眼。
他不由自主將她擁進了懷裡。
房間裡沒有燈,夜風從未關的窗戶外吹進來,撩起紗簾,吹動花瓣。
淡淡的花草香氣帶著些潮濕的涼意,讓兩個人相貼得更加緊密。
月光如水,隻隱隱映在周馭眼角之中。
溫笙細聲地在他懷中嗚咽:“周馭,你過得好不好?”
這些年來,他們沒有任何聯係。
溫笙不知道他在周家到底過得怎麼樣,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和人打架,不知道如果他受了傷,有誰能找到他,收留他。
她擔心他的事情好多好多,多到她自己也沒辦法一一全部過問。
周馭抱她很緊,緊到兩個人都難以呼吸的地步。
他吻她的臉頰,吻她的耳側,“我不好,我一點也不好。”
最後吻到她唇上,他咬她的唇角,聲音像在控訴,“你不在,我怎麼能好。”
溫笙哭出聲來,她環緊周馭的腰身,把臉埋在他懷裡很深很深。
淚水濡濕了他襯衫的衣襟,她卻不能停下來。
當年那樣的時刻,她知道離開不是最好的選擇,可她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她不想離開奶奶,不想離開周馭。但溫世禮卻逼得她不得不走。
“我好怕,好怕你不在這裡,好怕你已經……”
溫笙在回來之前,一直不知道周馭現在在哪。
他可能被周家帶回了M城,可能不在國內,他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
但買機票的時候,她還是將自己的目的地設在了S市。
她有一種直覺,直覺在一切開始的地方,有人在等她繼續。
下飛機後,當熟悉的海濱城市的潮濕感撲麵而來。
她卻突然開始害怕。
她怕周馭不在,怕這六年隻是她的一場夢,一場她不願醒來的舊夢。
而周馭,早已從她夢境裡抽身。
“周馭……”
溫笙不必再多說什麼,她的心情,周馭全都明了。
他和她一樣。
擔心過,迷茫過,害怕過。
但那都過去了。
過去六年,所有一切黑暗和不能自持的想念,都在溫笙出現的時候漲大到極致,也在擁她入懷的同時煙消雲散。
他吻在她臉上,唇齒糾纏著讓她的呼吸完全被他掌控。
“沒事,笙笙,已經沒事了。”
“你回來了,我在這裡。我們在一起,就沒事了。”
六年的時光,各自分開的時候,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但他們相擁在一起,炙熱的吻讓彼此冷了六年的心重新跳動溫熱起來。
漫長的黑夜之後,天就要亮了。
橫亙在他們之間一切的晦暗,都將消散。
-
周馭第二天沒有去上班,第三、四天也都沒有去公司。
安全每天都在樓下等,等周馭安排工作,等周馭工作狂的病一犯起來肯定會和他去公司。
但周馭卻壓根沒有露過麵。
第五天的時候,他終於給安全打了個電話。
安全剛剛被嚴佑琴打電話罵了一頓。嚴佑琴幾天沒有見著周馭,已經快要瘋了。
她不敢自己過來,就硬逼著安全上去敲門,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周馭帶回公司來一趟。
安全想說自己要是有這個本事,也不至於在樓下等了四天都沒有結果。
但他說不過嚴佑琴,隻能老老實實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
沒想到這邊才一掛電話,周馭的電話就來了。
他在電話裡淡淡說了聲“上來。”
安全欣喜若狂,馬不停蹄奔上樓去敲門。
可誰想人家連門都沒開。
敲門聲剛剛落下,安全收到周馭的微信。
惹不起:【門口黑色袋子,扔掉。】
安全視線移到大門的角落邊,規整打包好的黑色垃圾袋正安靜地待在那裡。
安全:……
所以這個人是叫他上來幫他扔垃圾?!
司機小陳在車裡看見安全興高采烈上樓去,不到兩分鐘又垂頭喪氣下來,手裡還多了個黑色垃圾袋。
想問什麼,又不敢問,隻聽安全回到車上來打了個電話,語氣帶著兩分不敢明表的怨懟。
“周總,今天有和岩尚的簽約儀式,您不出麵真的可以嗎?我?不行不行,我和嚴助還有彆的事情沒有結束,我……嚴助?嚴助她今天……好好好,我馬上給她打電話。”
等他掛了電話,司機小陳從後視鏡裡打量著他難看的臉色,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他:“咱們老板還不願意出門呢?”
安全正給嚴佑琴撥電話,她許久沒接,等待音擾的他心煩。他嗯了一聲。
小陳略驚訝地又問:“這都幾天了?四天?五天?嘖,咱們老板果然是厲害啊。”
安全一頓,抬眼。
後視鏡裡,小陳衝他挑了挑眉,個中暗示意味明顯。
安全心頭咯噔一下,頓時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
“咳咳。”他皺了眉頭,“小陳。”
小陳自覺失語,忙抿抿唇不做聲了。
嚴佑琴的電話還是打不通,安全嘖了一聲,讓小陳開車了。
車子駛出巷口前,他看了眼二樓。
憋了這麼些年,可不是厲害麼。
樓上。
周馭正在給溫笙上藥。
房間裡,溫笙抱著膝蓋坐在床尾,周馭半跪在她腳邊。
溫柔的天光從窗外照進來,將他們的身影籠罩成了一片柔軟的朦朧。
溫笙傷得不重,養了這麼幾天,腳上已經不腫了。
但周馭心疼,連半點紅痕都舍不得讓她有。
溫笙腳小,踏在周馭掌心裡,她有些羞澀。
白嫩圓潤的腳趾輕輕蜷著,像一顆顆精致的肉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