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白雪輕裝出門,一路直達京市七院。
京市七院雖然一般人不能隨便進出,但耐不住沈晨晨有個富豪老公,賣個人情托他們家幫忙訂個餐廳位還可行。
代價是,沈晨晨真托她老公邱總給她介紹了個相親對象。
七院主打貴族風,要不是在劇中世界見慣了世界首富的豪性,白雪都要忍不住化身為劉姥姥,哪哪都稀奇。
七院二居,白雪到的時候沈晨晨介紹的男方還沒有來。
她讓服務員離開,開始在豪華自帶觀景庭院的餐廳裡轉悠。
用餐前後,客人都可以在處處鳥語花香的公共觀景區散步。
她在前往一二三居的必經之路上轉悠,最後蹲好點,在觀賞魚池旁,拿著魚飼料喂錦鯉。
魚池裡的錦鯉條條個頭肥美,顏色不是純黑就是大紅大金,她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才曉得今天究竟怎麼回事兒。
“媽媽,我到七院三居了。嗯?先生?不知道,我都沒見到人。媽媽,那個男人相親都能遲到,紳士風度沒有不說,根本都沒把我放在眼裡。反正我不管,我和這位先生沒戲。不聽不聽,我連對方多大歲數是老是醜都不知道,早知道我就在家裡看我女神的重播,出來受什麼罪……”
三號,先生,相親。
白雪揉碎手中的魚飼料,又一點點的撒進魚池裡,笑了聲。
狗男人,你真不錯。
“咦?媽媽、我好像看到了我女神!啊啊啊真的是我女神媽媽再見!”
白雪的笑聲止住,緩緩回頭,便見身後小跑來一個漂亮的小公主。那纖細的七公分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她都忍不住為這位小公主捏一把汗。
忍不住出聲,“小姐,你可以跑慢點兒。”
小公主視線與她的對上,整個人臉上都漾開了花兒,哪裡還聽得進跑慢點的話。
這不——
“呀!嘶……好疼。”
小公主從石板路撲到一旁草地裡,捂著腳腕眼淚簌簌下落。
白雪:“……”
我懷疑你想碰瓷我。
但還是起身走過去,先低頭查看她捂住的腳腕,“應該是崴到了,扶你起來還能走嗎?”
小公主一邊抽泣一邊抬頭看向白雪,破涕而笑,“能走能走,女神,真的是你啊!”
“……如果你女□□字叫白雪,長得和我一模一樣,那應該就是我。”白雪說著,試著拉她起來,小姑娘瘦瘦小小個,也不沉,拉起來十分輕鬆,“到亭子裡坐著,我幫你叫醫生。”
“好、好哦。謝謝女神。”小公主笑得臉都紅了,活脫脫的小迷妹。
白雪一時好笑不已,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公主,竟然還追星,還追她這樣的過氣女演員。
給七院總機打了電話,白雪回頭又看到小公主進入迷妹模式,嘴角微抽,“小姐妹兒,你腳還疼不疼。”
小公主點頭,“疼,但看到女神又不疼了。”
我懷疑你想撩我。她默默轉移視線,在她對麵的椅子坐下,琢磨了一會兒,說:“抱歉,剛剛我在這裡喂魚,無意中聽到你打電話。你也是……被家裡人逼相親?”
“也?”小公主睜大眼睛,“女神你也被逼相親嗎?”
逼倒不是逼,她微笑:“畢竟歲數大了。”
小公主感歎,“啊,我看到你發的動態,原本以為……沒想到是真的啊?”
“那女神你見到相親對象了嗎?長得怎樣?帥不帥?”
“還沒有。”
“男方也遲到了?好過分啊!這些男人怎麼都喜歡遲到?”
“不,是我先早到了。”
“可和女神相親,不應該來得更早嗎?換做是我,我能早上就來蹲點。”
……
白雪第一次遇到小公主這樣長得漂亮又可愛的小話癆,她回一句小公主能接三句,話題想停都停不下來。
也不知道get到了她的哪個點,等白雪還在琢磨那個狗男人和她的相親對象怎麼還不來,小話癆已經捏著拳頭謔謔——
“我才不要嫁給相親的男人呢!我要自己追逐自己的愛情!今天的相親我也不去了!”
白雪:“……?”
還能這樣歪打正著?
白雪無語。
服務員很快帶著醫生過來,白雪和小公主互留了電話號碼,就此分開。
她又看看時間,距離她相親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男方應該也快到了,便回到二居院裡。
觀賞魚池恢複安靜了片刻,又被兩道腳步聲打斷。
似乎還伴隨著低沉沉的笑聲。
城進喜眼觀鼻鼻觀心,等了片刻,才出聲問:“先生,需要把司小姐叫回來嗎?”
“不必。”
男人心情很好,精神十分放鬆,走到魚池旁,拿過一旁還剩下一小碟的魚飼料,開始投喂池中的錦鯉。
“……還挺可愛。”
可愛?魚?
城進喜悄悄窺視一眼,見自家先生還在認真喂魚,剛想肯定先生在說魚可愛,忽然就想起——
先生這姿勢這位置……還挺眼熟。
哦,剛剛那位白雪小姐也是坐在這裡。
白雪小姐還攪黃了先生的相親……
啊。
城進喜秒懂,低著頭裝背景板。
直到不遠處來了一名白襯衫麵容清俊的青年,城進喜想到什麼,說:“先生,那位是名誠事務所關律師,好像是……要去二居院。”
去二居院做什麼?
當然是相親。
男人手中的魚飼料瞬間被捏碎成渣,原本愉悅的氣場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冷著臉轉頭,視線殺、人如麻般盯著不遠處正走過水橋的青年,冷笑,“把人叫過來。”
“好的!先生。”
城進喜拔腿就跑。
——
白雪回到二居室等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接到沈晨晨的電話。
“白雪,不好意思,我老公的朋友他臨時有事,過不去,你今天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不過我老公的朋友說了,你可以隨便吃隨便點,他已經買過單。”
白雪:“……?”
她竟然被放鴿子了?
不過,她心理還算平衡。
放鴿子就放鴿子吧,反正她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成,相親原本就隻是附帶。
就是離開時遇到了某個狗男人,她冷冷斜睨了對方一眼,砰的一下甩上車門。
“師傅,開車!”
“……好、好的。”
車子倏地一下竄了出去。
目睹一切的城進喜默默低頭:“先生,要把白小姐的車叫回來嗎?”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嘁笑一聲,意味不明。
“更可愛……”
城進喜:“……”
我懷疑先生後麵還有話,但我不敢猜。
——
白雪看過昶歌導演的劇本後,二話不說就接下這部劇反派女二號的試鏡邀請。
網上關於這次中秋節晚會的風波已經平息,那個孫菲兒倒是沒有再冒頭搞事,就這樣相安無事到了試鏡當天。
每次試鏡,白雪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箭靶子,但凡不是她比正常人多活了一輩子,她真有可能會在被挑釁之後反打回去。
在萬惡的洗手間門口,她無語的看著將她攔下來的三名保鏢。
“三位大哥,你們就算攔在這裡不讓我走,我經紀人也會過來找我。你們該不會認為將我攔著參加不了試鏡,我就沒有辦法了吧?”
這三位保鏢明顯沒有宮淩手下那些訓練有素的保鏢有經驗,被她這麼一提醒,才相互討論。
“她說的有道理啊,她經紀人找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也一起攔啊!”
“那導演組的人找來呢?孫小姐隻是讓我們把她攔住,沒說要阻止她試鏡吧?”
“還真的是,那這人我們到底放不放?”
……
白雪抽抽嘴角,很想告訴他們,她可以聽得到。
但見他們又開始認真的討論起辦法,不得已,白雪隻能選擇靜悄悄走人。
“喂!站住!”
這種時候誰站住誰是傻子!
白雪根本不理會背後的腳步聲,隻管往試鏡人多聚集的地方跑,剛剛她為了不被抓到,跑反了方向,這會兒恐怕得繞一大圈回試鏡的地方。
穿過洗手間前的通道,她拐角拎起裙擺跑下階梯,還沒來得及回頭看身後,就見前方忽然走出一群人。
白雪一怔,沒敢有停下,繼續跑。
那邊是通風口的方向,陽光從那邊直照進來,是以她有些看不清那群人的模樣。
但看這個做派,倒像是誰家公司老總勞師動眾下來巡察,特彆是為首的人——
還有些眼熟?
隨著距離的縮小,白雪也終於看清了麵前來人的模樣。
她倏地腳步一頓。
那不是骨子裡冷漠到極點的某矜貴先生麼。
白雪不自覺地冷笑,懶得去觀察對方的模樣,繼續跑。
目不斜視地從一側掠過他們,轉身推開安全樓梯的門。
連一個眼神都不需要多給。
安全樓梯間未必安全,她沒有絲毫停留的打算,下了一層樓立即走出去,坐電梯回到試鏡樓層。
試鏡即將開始。
至於剛剛那三位找她麻煩的保鏢,他們背後的那位孫小姐……可真是,自己送上門找虐。
——
“哎……我怎麼感覺,你心情不是很好,吃火藥了?”
白雪微微扭頭,就見坐在她身邊一起候場的沈晨晨用奇怪的眼神兒盯著她,她隔著口罩露出眉目彎彎的笑眼,“你怎麼會認為我心情不好?準備試鏡,我心情好得很。”
沈晨晨一噎,聽她聲音輕快自然的樣子,確實不像是心情不好。可……就是覺得她身上的氣場不對勁兒……
很快,沈晨晨就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一名工作人員在拿著本子複查試鏡人員的牌子,走到她們麵前時,語氣十分高傲的說:
“試鏡女二號的吧?身份證拿出來我看看。”
這塊區域都是等待試鏡女二號的演員,每個人都帶著帽子口罩,出於競爭關係都沒有什麼人主動交流。分不清誰是誰很正常,特彆是不少演員都帶著助理,查身份證也算合理。
沈晨晨下意識去掏身份證,還沒有掏出來就被白雪按住手,聽見她十分禮貌又咬字清晰的說:
“您好,請問一下,為什麼隻有我們需要驗證身份證?我剛剛瞧見其他人都不需要。”
“她們我都認識,當然不查,至於你們,抱歉啊,眼生的很。”說完,還輕蔑地瞥了白雪一眼。
白雪彎了彎眉眼,“我非常尊重您的工作職責,但身份證畢竟屬於我們的個人**。如果您的理由是‘隻認識她們不認識我們’而隻單單需要查我們的身份證,那我們也需要您出示您的工作證件,以及您被授權可查驗演員身份的相關證明。演員職業特殊,為以防有私生記者混入,還麻煩您體諒。”
她的聲音不算小,加上聲線鑒彆度十分高,以至於附近等待的演員助理們都忍不住紛紛看過來。
一旁被按住的沈晨晨都驚呆了。
換做平時白雪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隻是查個身份證,頂多被諷刺兩句,她根本不在意。
可今天這話理一套一套的——說沒有心情不好,這誰信啊!
“你!!”工作人員怒目。
白雪繼續咬字分明地說:“如果您無法證明您的身份以及拿出您查驗身份權利的證明,那麼我們也隻能非常遺憾的告知您,我們出於演員職業的特殊,無法向您出示身份證,抱歉。”
對方頓時惱了,怒氣衝衝地反駁:“我身上的工作牌就是最好的證明,我看你們就是純粹——”
白雪快速又有力的截住她的話,“是的,我想我們身上的試鏡牌也是最好的證明。試鏡號碼牌早在進入這座大樓安檢登記處時一對一對應。”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零零六號數字,“這是試鏡演員號碼。”
又指了指沈晨晨身上的工作證明,“這是陪同經紀人工作證證明。”
最後,白雪依然笑眯眯地,無視四周投來的各色各樣的視線,反問工作人員:
“您還需要查我們的身份證嗎?如果您堅持要查,我們可以重新回一樓安檢登記處重新檢查登記。我們也會主動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起因一字不漏轉達一樓安檢部門,堅決不誇大其實,不讓您感到為難。”
工作人員:“……”
——媽的!我還謝謝你替我著想!
工作人員將手中的本子重重一拍,氣衝衝走了。
白雪無聲笑了笑,回頭,就對上附近不少眼生帶著口罩的演員們還在盯著她的複雜視線。
昶歌導演口碑好,目前還沒有傳出過什麼黑幕,演員的挑選也嚴格按照程序走,沒給過哪個演員特殊待遇。
這會兒又是試鏡女二號,來參加試鏡的女演員估摸著都超過了百來號人,無論演員咖位多高,來了都得一起在這個大型會議室裡候場做準備。
這些演員裡有流量小咖,也有十八線名字都沒聽過的小演員,看著年紀都不大。
白雪混在其中,她甚至都能看到她年齡血條上狂甩她們一路的畫麵。
——對不起,姐姐也沒用辦法,姐姐也想找條活路嚶嚶嚶……
胡思亂想發泄一通,白雪心裡的火氣也消了。
不管那個狗男人來這裡做什麼,後麵那三個保鏢結局如何,都與她無關。
——
試鏡開始。
白雪運氣不錯,拿到了前排六號,或者換其他人還會緊張,她則巴不得趕緊結束、趕緊走人。
輪到白雪時,她鎮靜自若的摘下帽子口罩交給沈晨晨。
無視四周隱含各種驚歎、嫉妒、羨慕、憤怒的視線,踩著不卑不亢的步子,跟隨工作人員走進隔壁試鏡廳。
這是白雪第一次見昶歌導演,頭戴鴨舌帽不太修邊幅,胡子渣渣,身披泛白的皮革外套,手中捏著一支鋼筆,扭頭曉有興致地和身邊的人說話。
!
白雪走上台的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狗男人怎麼坐在昶歌導演身邊?!
他坐在這裡做什麼?
不是,他一個資本家坐在這種懸疑電影試鏡現場,還是女二號試鏡,他有毛病?!
想歸想,她還是穩穩當當的走到台中央站定,目視台下正中央的昶導。
進入營業模式,自我介紹流程。
她沒看昶導身旁的男人是什麼神情什麼坐姿,在和誰交談。
集中注意力,確定試鏡組給她提出的試鏡要求,十秒鐘進入狀態,三分鐘無實物表演完畢,便停下來,等待下一題。
她的表演得到了其中三個人的點頭認可,最終決定權落在了中央的昶導身上。
昶導皺了皺眉,研究了一番白雪的個人資料,又翻了翻桌上的一遝紙,最後抽出一張遞給身邊的助手。
那張紙很快送到白雪手中。
昶導一開口,氣場全開,“十五歲拿下最佳女配角,二十歲最佳女主角,二十五歲金獎獲得主。你的演技我個人非常欣賞,但我們這部劇是懸疑大戲,女二號的大戲要求十分嚴格,你資料上寫你住院三年,確定可以拿捏得住這個角色?”
白雪謙虛的說了聲謝,看了眼手中的紙張內容,開玩笑道:“可不可以拿捏得住,導演您心裡已經有想法了,不是嗎?”
“是。”昶導往背椅一靠,雙手環胸,“五分鐘準備時間夠嗎?”
白雪:“現在開始就好。”
“好。”昶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抬了抬手,示意她開始。
這頁紙上的分鏡是女二號殺青落幕大結局的部分。
經過男女主們的圍攻猛堵,從槍、戰到徒手搏擊,最後被一槍、斃命。
這種高難度的試鏡,沒有人配合,把握不了度,稍有不慎就是東施再現,慘不忍睹。
昶導這是有意為難她。
白雪咬咬牙,醒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強烈難以戰勝的困境。
但她怎麼能怯場!
當著這個還在看戲的狗男人的麵,她怎麼可能怯場!
白雪將手中的紙隨手一丟,冷笑。
不就是從打群架到單挑,最後被木倉殺倒地而已。
她有什麼好怕的。
側踹出拳,側身仰躺,被重擊滾地翻身,赤手空拳,力度夾風,裙擺亂舞,發絲幾次打到她臉上,始終都不見她眨眼停下。
最終一個翻滾起身時,她渾身一僵,眼孔微縮,死死盯著台下那個狗男人,恨不得將他咬上幾口。
——怎麼那麼倒黴!剛到起身就對著他的方向!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