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的婚房之中, 氣氛沉重。
蕭月已經被扶了起來坐在床上,但依舊沒有人給她解開身上的繩索。
都留了一分警惕心在,這是幻境, 裡麵的人都不能輕易相信。
古雨嫣聽完蕭月的話,眉頭已經深深地皺了起來:“你是說他以前的小妾都活不了多久是嗎?”
“是。”蕭月縮在床上, “這府上現在隻有我一個了。”
她絕望地喊道:“求求你們,你們救救我吧, 我真的不想死!”
林鄞之忽然問:“你也死了嗎?”
蕭月一愣。
宋端也迅速反應過來, 緊緊盯著她:“你也死了, 所以你要報複他們是不是?”
蕭月突然激動起來:“不是!”
“我沒有要害他們!”
她被綁著,這會兒掙紮起來,身上都磨出了傷口。
“蕭姑娘不要急。”古雨嫣安撫她, “我們隻是隨口一問。”
林鄞之不遠不近地站著, 從始至終都沒有靠近一步:“這幻境可是你的?”
蕭月不說話了。
林鄞之黑眸裡沒什麼情緒,隻問了這麼一句,視線就落在她身上,壓迫感十足。
許久之後, 蕭月開了口:“是我的。”
“但我不是想報複他們。”蕭月垂下頭, 澀然道,“十九年前,我含恨死在府中,執念太重, 隻能一直飄在此處。”
“我受夠了。”蕭月顫抖著聲音, “困在這裡十九年,時時刻刻都是煎熬,可沒有人能救我出去,我隻能日複一日地重複著那些讓我生不如死的日子。”
“後來, 出現了一個人。”她抬起眼,神色有一瞬間的放鬆,“他跟我說,若是這幻境中,有人救了我,那我就能出這一隅之地。”
宋端立刻問:“那人是誰?”
“不知道,我看不清他的臉。”蕭月搖頭,“但他是唯一一個能看到我的人。”
林鄞之:“若是不救你呢。”
蕭月看向他,對上那清冷的臉,瑟縮了一下:“他說,他會有辦法。”
古雨嫣接道:“辦法就是殺了他們?”
蕭月默認了。
宋端想通了,一拍扇子:“難怪,城裡死了這麼多人!”
古雨嫣皺眉:“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救你的?”
蕭月苦笑:“若是有人救我,十九年前的事還會發生嗎?他們都不願意得罪那個畜牲。”
“師兄。”古雨嫣起身,“我們現在將她救了,是不是就可以讓她帶我們找到那個幕後之人。”
林鄞之沒回答,他壓著眉眼問:“方才那兩人也沒救你。”
“是。”蕭月相到那兩個莫名其妙的人,臉色就變得莫名,“不僅不救,她甚至還是勸我嫁。”
宋端:“誰?”
蕭月咬牙:“那個蘇家娘子。”
眾人:“……”
“若是你們救了我!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蕭月明顯不想再提剛才那兩個人,著急道,“我知道他在哪裡!”
“你也可以用這個條件跟方才那兩人做交換,讓他們救你。”林鄞之一針見血,“你為何不做?”
蕭月茫然了一瞬間:“他們不是城裡的凡人嗎?”
宋端:“你知道我們不是凡人?”
“幾位能看透我的幻境,自然不是凡人。”蕭月這會兒已經放棄了掙紮。
宋端步步緊逼:“那過去那些人呢?你也不提醒?”
蕭月露出了一個冷笑:“我如何提醒,在前廳我被堵住了嘴,開不了口。”
她目光有些蒼涼:“直到現在,肯找來這裡的,不過也隻有你們和方才那兩人。更何況,我覺得他們死有餘辜。”
房內安靜了半晌。
古雨嫣走上前:“既然如此,我們將你放了,你需要帶我們找到那個教你方法的人。”
蕭月麵露喜色:“好!”
古雨嫣立刻將她身上的繩索解開。
“林兄。”宋端有些擔心,“按她這麼說,那卿伶她們是不是就有危險了?”
“林兄?”
林鄞之指尖動了動,再抬起眼時,古雨嫣已經將蕭月放了。
他直接抬劍,將手中的劍橫在了蕭月的脖子上,冷聲道:“方才的人在哪裡?”
蕭月被嚇到了,一動不敢動:“你們不是要找那個幫我的人嗎?”
林鄞之沒說話,手裡的劍卻更進了一分,蕭月立刻哭喪著臉道:“我,我帶你們去!”
“師兄,現在不是應該先要解決淮城的事嗎?”古雨嫣看著林鄞之的劍,聲音低了幾分,“那人可是鬼主和故妄,他們能有什麼事。”
“可他們現在沒有靈力。”宋端讚同林鄞之的做法,“林兄說得對,我們應該先找到卿伶。”
古雨嫣吸了口氣:“師兄!”
林鄞之輕輕蹙眉:“你今日有些魯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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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伶被故妄接住落地後,兩人便瞬間分開了,她眼前一片黑暗,接住了她的故妄也隻是留了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就突然消失了。
他不是不能用靈力嗎?如何能接到她的?
卿伶在原地站了幾秒,忽的聽到有人的哭聲,她才想要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眼前的黑暗慢慢散開,卿伶才發現自己在一個黑暗的柴房裡,周圍隻點了一個昏黃的蠟燭。
而眼前的景象更為刺激。
她麵前躺了一個臉色慘白的女人,女人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汗,哭得撕心裂肺。
卿伶聽到從自己嘴裡吐出來的話,不是她的聲音,卻是她的“身體”說的。
“再忍忍,加把力啊十八奶奶!快出來了!”
卿伶終於清醒了一些:“!”
儘管在總局學了挺多東西,但她著實也沒有學過接生。
現在應該就是共情了,而她共情之人就是給蕭月接生的人。
卿伶瞪著眼睛,被蕭月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哭得靈魂顫抖。
“十八奶奶,你努力一點,快了快了!”蘇家娘子說,“這麼久了,你不就等著這一天嗎!”
蕭月看起來都快脫力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蘇家娘子也很緊張:“隻差一點了,頭出來了!”
卿伶不知不覺也跟著提起了心。
直到聽到了那一聲嬰孩的啼哭,卿伶才終於鬆了口氣。
“好了好了!”蘇家娘子高興道,“是個小公子!老爺一定會高興的!”
“不。”蕭月虛弱地阻止了她,“讓我看看孩子。”
蘇家娘子把孩子抱過去,蕭月枕著木柴,看著繈褓裡甚至身上還沒洗乾淨的孩子,露出一個笑來,而後又沉沉睡了過去。
蘇家娘子抱著孩子站了一會兒,隨後輕手輕腳抱著孩子出了柴房,深夜的柴房沒有幾個人,她七拐八拐繞到了一個牆角,那裡有個挖出來的狗洞。
有個人站在那裡。
卿伶:“……”
難怪故妄不見了,原來在這裡。
卿伶想透過這個人看到故妄的影子,可是卻什麼都看不到。
“快,抱回家。”蘇家娘子著急地說,“是個兒子!”
蘇書生一直搓著手,聞言頓時喜笑顏開:“兒子好啊,兒子好!”
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一個一模一樣的包裹遞過去:“拿好了。”
隨後接過蘇家娘子手裡的孩子,又順著那個狗洞爬了出去。
蘇家娘子左右看了一眼,最後又回到了柴房,她小心將柴房門關上,又把包裹放在了蕭月的旁邊,守著蕭月醒來。
蕭月醒來第一時間就是要去看自己的孩子。
可就在她抱上孩子的一瞬間,表情凝固了。
蘇家娘子惋惜道:“十八奶奶,你這是早產,這些日子你過得也……”
她後麵的話沒說完,點到為止,而後又道:“孩子沒活過一個時辰。”
“不會的不會的。”蕭月緊緊抱著孩子,“不會的。”
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唯一的精神支柱,孩子沒了,她整個人都宛如瘋魔。
“我的孩子怎麼會離開我。”蕭月爬起來,“你一定在騙我!”
蘇家娘子立刻扶著她:“十八奶奶,你身子還沒好,要小心啊!”
卿伶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忽而,畫麵又是一轉。
是王老爺過來了,他推開柴房的門,一臉怒容:“孩子沒了?早產你不說!”
旁邊的管家說:“老爺,您那天正跟十九奶奶洞房,我們去叫過了,您說不許打擾。”
王老爺一巴掌拍了過去,隨即走到灰頭土臉,眼睛虛虛閉著的蕭月身前,踢了一腳:“沒用的東西。”
“既然孩子沒了,那你也沒用了。”
蕭月毫無反應。
她依舊抱著那個包裹,雙目無神,原本生完孩子就沒了半條命的她其實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王老爺讓管家把她扔了出去。
當晚,蘇家娘子偷偷找到蕭月被拋棄的地方,卻見寒冬臘月裡,蕭月已經死了。
她抖了抖,脫了件外袍蓋在了蕭月身上。
“十八奶奶你也彆怪我。”她哆哆嗦嗦地說,“你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孩子給王老爺那種人也不會好的,我會替你好好養著,對他好的。”
蕭月的屍體躺在雪地之中,再也無人問津。
明明身體不是自己的,可卿伶還是感覺到了周身的冷意。
她想出去,想立刻從這個人的身體裡出去。
正這麼想著,周圍的景象又變了。
是城裡出現“疫情”的時候,人人都在惶恐,蘇家閉門不出。
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少年,比他娘親都要好看,也很孝順。
蘇家娘子嘴裡不停念叨著:“是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我夢到她了!”
少年:“娘,您在說什麼,誰回來了?”
“她回來了!”蘇家娘子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少年,“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