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妄抬起卿伶的手, 從她手指的儲物戒裡取出了那枚玉簡，扔到了書壹麵前的地上：“也不知道仙尊是什麼愛好，這麼喜歡偷聽彆人說話。”
書壹徒然想到了那晚和方才在玉簡中聽到的化, 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你是故意的。”
他皺著眉：“你還騙她。”
書壹冷笑：“伶伶最討厭彆人騙她。”
故妄撫摸著懷中人的指尖微微一頓，又自若道：“那就不讓她知道。”
他笑著說：“你不也在騙她麼？哈，長輩？”
書壹周身的氣壓都壓了下來，他抬起手引著劍朝著故妄摟在卿伶身上的那隻手刺去。
故妄任由著他的劍刺破了自己的手，這才忽的扔出了佛珠。
那佛珠彈在了書壹的劍上，震得周圍空氣都在顫。
書壹也在這時候逼近了故妄, 卻突然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略微一頓：“你入魔了？”
故妄：“是又如何？”
不對, 若是入了魔，卿伶根本不會還留在這裡，那他做的也不會有任何意義。
書壹冷聲道：“伶伶沒告訴你, 若是你入了魔, 她就會離開麼？”
聽到這句話，故妄微微眯眼。
這是他跟阿伶的事，這個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不呢。”故妄調唇，“她說了, 無論如何都會在我身邊。”
聞言，書壹卻忽的鬆了神色，笑了：“故妄，你真不了解她。”
故妄也不惱：“但你看看, 如今能這麼抱著她的, 隻有我。”
書壹的笑意收斂了，周圍的劍意幾乎都要將整個宮殿凍住：“故妄，你與她不是一路人。”
“是不是一路也要走了才知道。”故妄微微坐直了身體, 看向書壹，“不過仙尊怕是連與她走一路的資格都沒有。”
書壹明顯地察覺到了故妄對自己的殺意。
“你以為你現在能殺了我？”
故妄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書壹莞爾：“你不怕她生氣？”
故妄悠悠道：“死都死了，你隻是在試煉中遇到了意外，她生什麼氣。”
書壹收起了劍站在原地：“那你可以試試。”
故妄掀起眼皮。
又聽書壹道：“不過我保證，你若是現在殺了我，明日伶伶就會永遠離開你。”
書壹看著他，泰然自若道：“你敢賭一把嗎？”
故妄不敢賭。
他摟著懷裡的人，再一次有了這種無力感，因為卿伶與這個人突如其來的親密，因為他是實實在在對她沒有任何了解。
“故妄，你喜歡她什麼？”書壹沉聲說，“因為她好看，還是因為她一直在對你好？對你的無條件容忍？”
看著故妄越來越沉的臉色，書壹繼續道：“那算什麼喜歡，換作任何一個人對你這麼好，你也喜歡了？”
待他說完，故妄一直都沒有反應。
就在書壹覺得故妄或許會因為這話有什麼感觸時，這人卻突然笑了，然後輕蔑地看著他：“你在自以為是什麼？”
“你以為你是誰？”
故妄的佛珠直接朝著他的命門擊去：“不論是我們之間的事，還是她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插嘴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
-
外麵的事卿伶一概不知，她一陣恍惚就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巨大的花園裡，周圍都是些奇花異草，還有來往的宮人。
因為是魂體，周圍的人都看不到她。
倒是這些人，在外麵雖然是魂魄的模樣，在這裡卻如同常人一般走動自如，甚至每個人臉上都還揚著笑。
卿伶低頭去看手裡的凝魂鈴，但此時的凝魂鈴卻毫無反應了。
故妄說了進來以後剩下的他會辦，這要怎麼辦？
就在卿伶一頭莫展時，忽的看到有一群人從花園外走了過來。
是一群宮人簇擁著幾個小孩，其中一個稍微年長的男孩子歡快地喊道：“七弟！”
卿伶這才看到，原來這花園中的亭子裡還有兩個人。
一個宮人，還有一個身穿白衣頭戴金冠正在低頭寫字的小孩。
聽到聲音，那小孩抬起頭來，對那個看起來十來歲的男孩子喊了聲：“三哥。”
“七弟怎麼整日都隻想著寫字。”這個三皇子慢慢坐在了七皇子身邊，溫和笑道，“今日同三哥與你三姐姐玩去。”
“是呀。”另外一個小姑娘道，“七弟你待在這裡不覺得無趣嗎？”
片刻後，這個七皇子放下筆站起身來：“好。”
三皇子和三公主皆是一臉震驚，像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將這個弟弟說動了似的。
七皇子接過一旁宮人遞過來的手帕擦手，問：“三哥可有看到六哥？”
此話一出，整個小亭子就安靜了下來。
三公主皺著眉：“提那個晦氣的人做什麼，他在他冷宮待得好好的，彆來掃我們的興質。”
“三姐姐慎言。”這話說的平平淡淡，竟是不像一個幾歲孩子才能說出來的話。
這時這個七皇子也轉過身來了，卿伶微微一愣，這分明就是縮小版的林鄞之。
那他嘴裡那個六哥，這個公主嘴裡那個冷宮裡晦氣的人，莫不就是故妄？
書中寫林鄞之與故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後來卿伶也才知道，原來兩人是親兄弟。
但這會兒在這個三皇子和三公主眼裡，林鄞之想必跟故妄不是同一個母親，不然也不會這麼區彆對待。
被林鄞之這麼一說，三公主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突然改了口：“六弟既然這麼想去看他，那就去看看他好了。”
“正好，我也有幾日沒去看他了。”
看著他們三人帶著人就要走，卿伶也跟了上去。
眾人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處破落的宮門前，說是宮門都有些抬舉了，門外的燈籠殘破不堪，外牆上也都青苔遍布。
這裡不朝陽，陰暗潮濕得很，與來時經過的那些光鮮都不一樣，很難想象這宮裡還有這麼個地方。
卿伶不由得皺起了眉，似乎從她遇到故妄開始，他住的地方都沒有好過。
在無塵山便是隔絕外世的小木屋，到了雲咎峰那個小院也是破舊又雜亂的。
三公主抬抬下巴道：“把門打開。”
這會兒卿伶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三公主和三皇子就是在外麵那個宮殿裡的那個女人。
無他，這兩人雖是十來歲的樣子，但說話都與在外麵遇到的那個奇怪的人一樣。
有宮人上前將那門輕輕推開，卿伶默不作聲地移到他們身後，雖是白天，但門裡光線也不算很亮，她看到了在那破舊的門外，坐了一個瘦小的人。
就跟她上一次在雲咎峰看到故妄時一般，他搬了個凳子在外麵，靠在掉漆的宮柱上，像是在曬太陽。
可是這裡分明沒有太陽。
三公主趾高氣昂地走進去：“六弟，我們來看看你。”
卿伶忍不住想，這分明不像是之前她看到故妄時那麼害怕的樣子。
“哦？”裡麵的人聲音稚嫩，“稀奇，三姐姐今日居然得閒了。”
聽到這個語氣，卿伶拿起了凝魂鈴，這裡沒有反應，難道……
她忽的看過去。
三公主腳步微微一頓，輕哼道：“我不是每日都得閒來看你的嗎？”
裡麵的小孩說：“是麼，我可不記得了。”
他依舊是坐在凳子上未動分毫，卻輕輕笑起來，帶著幾分童音，還有些可愛的味道：“我怎麼記得，你巴不得離我這宮裡十萬八千裡遠。”
這話一出，三皇子猛地停了下來：“子荷，回來。”
三公主也覺得不對了，停下就往回跑。
七歲的故妄這才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身體，輕嘖：“看來你們確實有日日過來。”
卿伶走近後這才看到，故妄臉上有好幾個傷口，身上穿的衣服更是單薄，還破了好些。
與這三個皇子公主的嬌生慣養格格不入。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故妄忽然抬眼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卿伶見他泛青的嘴角微微彎了下。
而後故妄移開視線，看向三皇子和三公主：“跑什麼？”
三皇子皺著眉道：“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故妄：“你猜？”
他還真猜了：“鬼主？”
卿伶無聲搖頭：這真的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隻是做了一個媒介而已。
故妄笑而不答，隻是睨著麵前的小不點，嗤笑：“你們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在囂張什麼。”三公主叉著腰道，“你現在可是在我們的蜃境裡，自己的處境不掂量掂量嗎？”
故妄勾唇：“那你跑什麼？”
三公主：“……”
說實話，卿伶現在看著自己麵前的幾個小孩，總有些帶入不進去，有些莫名的喜感。
她視線偏開，看到了一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林鄞之，他隻是一直看著故妄，也不覺得現在的發展奇怪，這不會就是林鄞之本尊吧？
三皇子突然道：“既然如此，那便留下來吧。”
故妄沒說話。
瞬時之間，隻見原本還是小孩的三皇子和三公主突然變大，與此同時兩個人也合體在了一起，顯然就是之前在外麵看到的地方。
但這模樣確是長大後的三公主的。
此時他們的聲音男女莫辨：“六弟，你當年造的孽，今日一並還了。”
故妄笑了起來，一點也沒有被身高壓製的低位感：“我造的孽？”
他指著宮門外的那些笑容滿麵的宮人，嘲諷道：“你們真以為，給他們造成這種假象，就是你們樂意看到的圓滿了？”
他們道：“什麼意思？”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林鄞之突然開了口：“故妄。”
三皇子與三公主的結合體這才想起來這裡還有個皇弟，兩人皆是一愣：“七弟。”
你怎麼這麼淡定？
林鄞之沒什麼表情。
故妄看了過去，一點都不意外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笑道：“果然。”
結合體突然反應過來：“不對。”
蜃境裡的一切都是他們造出來的，所以七弟和六弟也是同樣的，隻會按照他們設定的軌跡來說話做事。
六弟是外來的不說，為什麼七弟今日的舉動也如此奇怪？
他們頓時怒了：“你是誰！”
林鄞之抬眼：“林鄞之。”
卿伶注意到，林鄞之說完這句話後，故妄眼底的嘲諷一點都不掩飾。
真的是林鄞之。
但林鄞之既然來了這裡，那執事官人呢？
“你胡說！”結合體下意識就反駁，過了會兒突然皺眉，“等下，你是哪一個林鄞之？”
故妄：“沒腦子。”
結合體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結合體臉上的表情變了，又驚又喜：“你是長大後的七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