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嘴炮哪有慫蛋好玩
憑什麼??
憑什麼??
那個賤人……已經消失了一年……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她還是影響著所有人?
梅瑞娜越是深入那曾經自己無法觸及的權力中心,就越深入感受到那位公爵行事風格的不可思議。
她便越……不甘心。
憑什麼身為一國公主,她就必須潛心謀劃,必須小心賠笑,必須帶上一層層的麵具——而那個賤人卻可以抽爛她想抽爛的一切?!
為什麼那個賤人即便消失一年,還是狂妄、肆意、暴虐、在每個人的心裡都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震懾影子——
憑什麼,我自己必須依靠蠶食那個賤人剩下的勢力,才能在政壇上站穩腳跟?!
明明就是個賤人!
早已死去的賤人!
她明明已經化成了鬼魂!就應該爛在下水道的某處陰溝裡!也許早就被老鼠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梅瑞娜日日夜夜都在心裡默念著這些詛咒。
但她卻遲遲沒有見到那位公爵形容慘烈的屍體。
儘管屬下們不停地勸說“那位的屍體也許沿著下水道衝進了大海”“那位的屍體一定是遭遇了不良工廠排放腐蝕性溶液”“蟲子與流民早已把她的屍體啃光了”——這些惡毒的猜測,並未平息梅瑞娜堵在胸口的那團火焰。
她知道,隻有真正看見那個賤人的屍體,這團“不甘”的火焰才會熄滅。
但很明顯,即便手眼通天,梅瑞娜也找不到那位公爵消失的屍體。
她隻能一次又一次地走進內殿,用自己新塗的紅指甲,撕爛那一張張的肖像畫。隻有看到那雙似乎永不熄滅的紅眼睛變成一灘狼狽的顏料,梅瑞娜的心裡才能好受點。
於是梅瑞娜撕爛了一張又一張,直到無畫可撕。
她這才發現——整個帝國,似乎已經無法尋到卡斯蒂利亞公爵的肖像畫了。
以前為公主專門提供肖像畫的畫家,被她顧慮暴露自己的秘密,早已殺死。
在那位公爵倒台以前,梅瑞娜出於謹慎,每個月都會殺死一個為自己服務的畫家。所以,那些能夠描繪出公爵真正相貌的畫家越來越少……直到公主殿下再也沒有肖像畫可撕時,她才陡然驚醒。
這之後,梅瑞娜派出了不少人搜尋關於那位公爵的肖像畫——直到一個月前,曾經是那位公爵第一副手的理查德,為她帶來了好消息。
據說有位名為史密斯的吟遊詩人,在那位公爵倒台之前就一直在民間創造她的真實肖像畫。而那位詩人的行蹤,最近都集中在帝國邊境的諾丁杉市集。
梅瑞娜已經長達一個月沒能撕爛那個賤人的眼睛了——所以她焦躁地帶了一些貼身仆從,就急急忙忙地從王都趕了過來。
為了買走那個詩人手裡的所有肖像畫,確保交易順利——她甚至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侍女。
然而……
根本就沒有畫?!
那個什麼史密斯根本就是個煙鬼?!
“理查德呢?他在哪兒?讓那條狗給我滾過來!”
盛怒之下,梅瑞娜一腳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啞巴,狂怒地抓起茶幾上的香爐,“你們幾個,去把那條狗給我牽過來!不知好歹的東西!”
房間裡為數不多的女仆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選擇迅速跪下,懇請公主的息怒。
理查德大人遠在王都呢——公主此時已經氣昏了頭吧。
“我叫你們把他牽過來!”
梅瑞娜把香爐重重地砸了過去,其中一個女仆的額角立刻被砸出了一個血洞。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哭叫。
大家都記得上一次公主發怒時做出的事情……那簡直比禽獸還要殘忍,想想都能戰栗起來,他們的公主就像是真正的惡鬼……雖然她的麵孔比天使還要純潔。
當時,殿內有一位女仆忍不住啜泣出聲,於是她也成了公主殿下盛怒之下的犧牲品。
然而,此時,就在公主盛怒的時候,被踹翻在地,卻依舊平靜的啞巴舉起了自己白皙的手。
[主人,請息怒。]
[長期依靠那位公爵的肖像畫發泄怒火,並不是會助您成功走上王位的方式。]
梅瑞娜抬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你閉嘴!”
她毫不客氣地又用自己的高跟鞋踹了女仆一腳,這次踹的是她打手語用的那隻手手背,“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啞巴!”
“你不喜歡我撕畫,你覺得這不健康……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的仆人!是我養的狗!”
啞巴的神情依舊平靜。
梅瑞娜見此,冷笑一聲:“以前的每一次任務,你都隻會成功,而不是失敗……你知道嗎,我從未對你如此失望過。”
年輕女仆的臉色,終於一點點灰白下來。
梅瑞娜知道這是最能刺傷她的一種方式——自己的侍女長十分忠心,但有時候就像棵迂腐的木頭。
[主人,我懇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滾吧,我現在沒心情看見你。”梅瑞娜擺擺手,心知這件事啞巴隻是被牽連,但誰讓她撞上了槍口呢——
[主人,我求您……]
公主看著她高舉的雙手,其中一隻手的手背上正淌著血——那是自己的高跟鞋踹出來的。
嘁。
主人與仆人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多久——能在盛怒下依舊讀懂這位啞仆的手語,就意味著梅瑞娜早已十分熟悉這位仆人了。
啞巴是自己的侍女長,也是從小和梅瑞娜一起長大的仆人。
梅瑞娜熟悉她的沉默寡言,就像啞巴熟悉梅瑞娜的殘忍扭曲。
……嘁,回王都時,她一定要讓理查德那條狗生不如死。
看來是翅膀硬了啊。
公主彆過頭,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那邊瑟瑟發抖的仆人們上前收拾。
“把那些被指甲油沾上的東西都帶出去扔了,被香爐砸破的地板吩咐人來重漆一遍,務必小心引起其他庶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