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這樣。
……嘖,她騙誰呢。
伊莎貝拉對著床頭櫃的《傑克爸爸的樹長大了》喃喃自語:“我知道他挺單純的,而我隻是提出了一個假設,這不算撒謊。”
封麵上,傑克爸爸的小樹苗凝視著她。
伊莎貝拉:“……是狄利斯太煩人了啊,整整兩天什麼都不讓我做……我也是想找個機會放鬆一下……”
傑克爸爸的小樹苗依舊凝視著她。
伊莎貝拉:“狄利斯本來就很喜歡研究,沒有我引導,他遲早會對那把火銃展開調查的……”
傑克爸爸的小樹苗依舊凝視著她。
伊莎貝拉:“行了!你贏了!我是有點做錯了!我現在就去告訴他我病好了,讓他彆再團團轉……好啦我不會利用那個單純的家夥的!彆這麼看我!”
傑克爸爸的小樹苗不為所動。
公爵大人和一本學齡前兒童畫冊互相瞪了一分鐘之久,最終,她還是屈服於某種奇妙的愧疚感——看在狄利斯放棄了他自己的床,這兩天一直睡在扶手椅裡的份上——
她丟開書籍,拿過床上的溫度計,又猶豫了一下,給自己套上那件保暖的羊毛披肩。
伊莎貝拉在狄利斯衝出去的五分鐘後,再次打開了臥室的門。
她沒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3號實驗室的位置——介於鐘樓主人最近的焦躁,他飼養的那些小黑龍一直擔憂地飛在他身邊,發出“叮叮叮”“咚咚咚”的清脆鈴聲。
伊莎貝拉順著密集的鈴聲找過去,敲敲那扇材質未知的門。
“是我,狄利斯,我來……”
“咕咕,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在伊莎貝拉能把自己的話說完之前,她麵前這扇門就被猛地拉開——狄利斯的手上還舉著試管,就像舉著一把劍。
他的表情就像即將第一次上陣衝鋒的新手士兵,疑惑、慌亂、還有一絲怒火與害怕——
“不要亂跑,咕咕,趕緊回到床上躺好!”
伊莎貝拉輕咳一聲,在對方伸手過來抱她之前,遞出了溫度計。
“我剛才發現我退燒了,之前的症狀大概和火銃沒關係,所以來告訴你一聲,還有……”威風凜凜的公爵不自覺地放輕聲音,“呃,向你道歉。”
狄利斯:……
他接過溫度計,對著“36度5”的數字,神情莫名。
“我們需要每隔一小時測試一次才能確定……”
“狄利斯。”伊莎貝拉無奈地拉過他的手,將其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我真的退燒了,正常的體溫也會有波動的幅度,不是嗎?不要擔心,我真的完全沒問題,非常健康!”
狄利斯沒說話。他的嘴唇抿得非常緊,往常帶著輕浮笑意的眼睛此時深不見底。
伊莎貝拉對自己的心虛感到莫名的惱火,也對此時的無聲對峙感到莫名尷尬。
“好啦,狄利斯,那麼我就先回……”
“咕咕。”
機械師突然開口:“你說的沒錯,你提出的建議沒有問題,對於被我長久困在某個地方不能移動的情形感到惱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是我的錯。”
他扶扶自己並不存在的眼鏡:“我必須承認,我……”
生病當然不會等同於“禁止活動”,機械師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但咕咕生病時的氣色實在讓狄利斯隱隱害怕。
伊莎貝拉沒有鏡子,所以她看不見自己病情最嚴重時的氣色——雙頰火燒般的通紅,嘴唇發白,眼底出現了青影。
他養過很多研究物,但沒有一個研究物是真正意義上會“生病”“死亡”的。
“我可能對於飼養活著的生物還有許多經驗不足。當你表現出不同於機械生物的‘脆弱’時,這讓我的潛意識出現了茫然與違和感,所以我表現出了反應過激。”
狄利斯冷靜地剖析道:“這是一次失敗而可恥的實驗,抱歉,咕咕,我……”
嘿。
伊莎貝拉還握著他的手,他的手掌還貼著她的額頭——所以伊莎貝拉能鮮明感受到,當這個一向輕佻欠扁的家夥擺出嚴肅的架勢時,他的手掌一直在默默往後縮。
……真像是個單純的孩子。慌極了,也許還覺得很狼狽?
公爵大人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最近對狄利斯歎氣的次數也太高了,竟然超過了想打他的次數。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狄利斯。”
伊莎貝拉握著他的手上前一步,而狄利斯握著試管後退一步。
她主動將自己的額頭往他掌心裡湊了湊,示意他撫摸:“你能這樣關心我,我很開心。但是這也許有點過了,你完全可以不用管……”
“怎麼能不用管呢?”
機械師又退了退,雖然因為手掌撤不出來(被咕咕抓著,他不好意思用力往外扯)而狼狽,但依然執拗地堅持自己的觀點:
“咕咕,也許在你之前的人生裡,你習慣了將疾病看作一件小事情,也習慣了不被其他人類照顧。”
“但你的習慣,不代表這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疾病不是一件小事情,你也要被照顧,因為你是咕咕,一個小女孩。”
伊莎貝拉寬和欣慰的笑僵在嘴角。
下一秒,狼狽被逼退的機械師愣了一下,重新露出了鮮活的笑意:“你看,咕咕,你隻是因為太久待在床上了,所以故意把溫度計調高來騙我?你的額頭溫度還是很燙啊。”
“哦,但是咕咕不會騙人的,看來這隻溫度計要調整了……”
作者有話要說:趕點失敗QUQ請原諒我QUQ
狄利斯就像是一個第一次養小貓的鏟屎官,但伊莎貝拉對他又不僅僅是一隻貓,而是一個自閉社恐症患者第一次接觸的全世界——對方是可以被觸碰的鮮活生命,不是他的幻覺。
所以他不明白什麼事情是能夠“不緊張”的,他做不到“熟練”或“放心”。
——以及,溫度計需要調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