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哲學哪有言情好玩
前注:本文內關於《友誼與愛情》的內容皆為作者杜撰,並不存在這本。
【當天夜晚,鐘樓】
狄利斯後悔了。
他不應該看到一個與自己目前狀況稍微相關的書名,就在一點都不瀏覽內容的情況下借走。
《友誼與愛情》——本以為是個探討這兩個名詞相關聯性的哲學思辨……再不濟,也可能是關於社會科學方麵的探討……畢竟擺放在了“社會科學與哲學”板塊的書架裡,不是嗎?
為什麼圖書館總有這種不遵守書架區域劃分的書籍出現……這種違反規章製度的行為實在是不符合科學常理……書看完了就放回它原來的地方啊!
一向嚴謹的機械師抑鬱極了。
他抑鬱到呆滯地吃下了晚餐時咕咕懷著惡意硬塞過來的蘆筍,還呆滯地嚼了幾下。
而目睹這一幕的公爵大人心情更加惡劣——難道是他還在想著那個女學生,以至於弟弟在和自己吃飯時分心了嗎——
於是公爵大人又往狄利斯嘴裡塞了一塊蘆筍。
狄利斯呆滯地繼續將其塞進嘴裡。
公爵大人再次塞入蘆筍。
狄利斯沒嚼完之前的兩塊蘆筍,所以他被嗆到了氣管,猛地咳嗽了好一陣——神情依舊呆滯,仿佛智障兒童本體——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默默停下了放在蘆筍沙拉裡蠢蠢欲動的叉子,並且遞過去一杯牛奶,還幫這個飯都不會吃的智障兒童拍了拍背。
還能怎麼辦。
神遊狀態的狄利斯完全看不懂她的臉色。
……雖然不神遊的他也看不懂自己臉色就是了。
沉默的晚餐,沉默的飯後活動——一方坐在椅子裡發呆,一方主動去鐘樓外繞樓慢跑,鍛煉身體——之後,就到了晚上臨睡前的時間。
伊莎貝拉接過龍叼來的洗臉毛巾,微微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汗珠,再次有意無意地瞥向狄利斯那裡。
後者依舊坐在桌子前發呆,嘴角還有晚飯時沒喝完的牛奶——嗯,因為當時狄利斯咳得太厲害,伊莎貝拉生怕對方死於蘆筍堵塞(?),灌牛奶的動作迅猛了一點。
真像隻流口水的大猩猩。
流口水的二傻子。
哼。
……但是,狄利斯的這次失智,竟然不是因為我啊,那個女學生的確長得好看,性格也……
最重要的是,她很年輕。
和狄利斯一樣年輕,沒經曆過戰爭、流血、亂七八糟的東西……養在溫室裡的花朵。
乾乾淨淨。
“狄利斯?”
伊莎貝拉收回視線,壓抑住心底蠢蠢欲動的黑怪獸——嘖,本以為把弟弟堵在巷子裡啃了五分鐘,這隻怪獸已經消失匿跡了——揚聲問道:“我跑步回來了?”
弟弟保持著雙眼發直的姿態點點頭。
伊莎貝拉:“……狄利斯,以往的這個時間,我們就應該洗澡上床睡覺了。”
“好的。”
弟弟這麼說著,雙眼發直地回答:“我讓龍替你放熱水。我先去外麵散散步。”
“啊?你怎麼……嗯,算了。”
伊莎貝拉條件反射懷疑狄利斯作為一個資深宅提出“散步”的動機,她剛想詢問對方為何如此失常,又……又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權利問這麼多。
心裡的黑色怪獸在咆哮。紅鯉魚瑟瑟發抖。
【媽|的。】
【什麼時候能變回來?】
【如果變回來了……乾脆直接順著吻做到底……彆給他想其他對象的任何可能性……】
機械師沒注意到小女孩臉上的陰晴不定,他吹了一聲口哨,招來鐘樓,吩咐它開始給咕咕的浴室燒熱水,就跨步走了出去。
如果伊莎貝拉不是沉浸在自己相當勁爆的思想裡,如果狄利斯不是處在非正常的呆滯狀態,這兩位都能注意到一個不可忽視的細節——
狄利斯,出門時,兩手空空,“指南針”小龍依舊躺在門口的籃子裡,呼呼大睡。
【五分鐘後,鐘樓外,某塊臨海的小沙地】
——其實,單純發現一本放錯了分區的書,遠不會讓機械師抑鬱(呆滯)到這種程度。
最關鍵的還是,這本放錯了分區的《友誼與愛情》,其原本的分區……
應該是言情。
還是那種校園違禁品等級,三觀不正,情節分外刺激的言情。
狄利斯在圖書館時硬是強撐著(因為不敢和對麵的咕咕對上眼睛)讀完了三分之一,第一次接觸世俗言情的震驚完全席卷了他的大腦;
狄利斯回到鐘樓後又是撐著讀完了三分之一,因為他總有種“如果放棄就是被一本書逼到麵紅耳赤”的感覺,而幼稚的機械師決定與其奮戰到底——“人家女學生都能讀下去,我為什麼讀不下去?這是對我人格的挑戰!”;
當咕咕前去慢跑,狄利斯呆滯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時——他確認了一遍,咕咕的確已經離開——便偷偷摸摸地把這本書從抽屜裡拿出來,讀完了最後的三分之一。
具體感覺,請參照中學時背著家長偷偷在被窩裡用手機看小黃文的你。
嗯,完所有內容後,純潔的狄利斯的大腦,就徹底陷入了混沌。
混沌到一個資深宅主動要求去外麵“散步”——混沌到一個路障忘記攜帶自己的“指南針”小龍——混沌到,混沌到——
剛離開伊莎貝拉的視線,他就拔腿狂奔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狄利斯以驚人的速度——仿佛有人在後麵揮舞著蘆筍追逐他一樣,又仿佛是那個在諾丁杉市集上竄下跳,化身“偷書怪猴”的夜晚——繞著鐘樓的範圍跑圈。
初夏獨特的濕熱空氣,海邊帶點鹹味的風撲麵而來。
不。
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那本書裡的男主角這麼……這麼被動?
為什麼那本書的女主角要做那麼……那麼的事?
為什麼那種地方也可以?
為什麼那種環境也可以?
為……為……為什麼,竟然結局還是互相殉情,是個披著……披著了不得外衣的狗血虐文?
【啊,《羅密歐與朱麗葉》?惡,狄利斯,無非就是布拉布拉……】
小夥伴輕蔑的語氣在腦中響起。
黑塔的孩子從來都看不起愛情故事,所以白塔的孩子也是。
不,但這個不一樣,這個故事遠遠比《羅密歐與朱麗葉》要,要,要——
不,冷靜,狄利斯,把故事概括一遍,去掉那些……元素,理清你的頭緒。
一對青梅竹馬的主角,因為變故而分離,女方失去了記憶……再相遇後,男方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欣喜地迎上去後,卻遭到了利用。
是的,女主角背負著國仇家恨(具體交代不清,但有個背景就完事了),而她正巧需要得到男主角的家傳寶物,又需要男主角勢力的庇護,所以刻意接近,並勾引了他。
然後是色|情文學喜聞樂見的……咳……嗯,喜聞樂見的。
因為“利用”,女主角在整個故事裡都保持著驚人的主動性,男主角則是在各個場景下被動地承受著(?),在對女主角童年的友誼和現在的“愛情”之間來回搖擺。
結局是男主角發現了女主角的利用,悲傷之下決定成全對方,然後家傳寶物的設定竟然是“如果丟失就會讓持有者死亡”,所以他順利為愛狗帶。
而女主角拿著寶物報了仇,卻發現失去男主角的世界是多麼荒蕪,所以她順利殉情狗帶。
歸根結底,也沒什麼特彆需要激動的要素,不是嗎?不過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色情文學,根本沒有闡述任何真理,可能就是調換了一下傳統言情位置裡的男女主角性彆,以此弄出了點刺激感……
說到底,隻是因為我從沒讀到過關於……的俚俗文字描寫,三觀一時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出於心理效應,抬高了這部通俗作品並將其串聯進自己的現實,所以才,才……
四周驟然襲來的涼意,狄利斯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穿越沙灘跑進了淺灘處。
……已經入夜了,初夏的海水基本沒有留存任何暖意。
狄利斯往回走了幾步,直到海水從沒過他膝蓋的高度變成了沒過腳踝,他才緩緩坐下來……
穿著衣服褲子,直接坐進了淺淺的海水裡。
機械師靈巧的手無意識地鑽進了水下的沙地,並無意識(且熟練)地摳挖出一隻藏在裡麵吐泡泡的寄居蟹。
他深度思考時總喜歡在手裡玩點什麼東西,而這隻可憐的寄居蟹便這麼成為了玩物……嗯,殼上被迫承受著一個失智神經病敲擊的摩爾斯電碼。
“滴,滴。”
兩個小點,一個字符間的停頓:第一個從機械師指尖迸出來的字母是I。
不。
這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