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形象哪有碎裂好玩
對於安德烈卡隆少爺而言,自己所度過的,是一個分外漫長的周末。
周一的早晨,他再次被送到了學院門口——不過,這次駕駛馬車的不是那位年邁的老仆人,而是一個年輕小夥。
畢竟老仆人的心臟實在不太好,這個周末發生的“意外情況”已經足以讓他躺在床上喘氣了。
年輕的新仆人做事沒有老仆人那麼細致,他把小少爺的書包和手杖從馬車中拿出來後,便直接行了個禮:
“少爺,我會在下午五點放學時來接您。”
他一點都沒看出來,扯高氣揚的安德烈,其實一丁點都不想走進學校的大門。
沒錯,身為一個十一歲的男子漢,安德烈理應抬頭挺胸,昂首闊步,穿著媽媽從王都訂購的新款小西裝走進學院大門,做好一個低年齡段學生的領頭人,為家族發光發熱。
然而……
他也和那個老頭一樣受到了劇烈驚嚇啊?!昨天晚上他還埋在自己的枕頭裡,害怕被那匹幽靈馬乾掉呢!憑什麼老頭就能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他還要收拾收拾來學校讀書?這裡、這裡離那個看到鬼的地方這麼近,會不會……
就再多躲一天,多躲一天也好啊——爸爸媽媽竟然都覺得那隻水鬼和那匹幽靈馬是自己瞎編的東西!
可惡的大人!
安德烈就站在那兒,擺著自己的架子使勁挺胸抬頭,其實是在指望後麵的仆人表示“少爺您怎麼了”“少爺您是不是不舒服”“啊少爺我們快點回家吧”——
“那,少爺再見!”
身後的仆人恭敬地說,拿過馬鞭,立刻駕車,轉身而去。
安德烈:“……”
他攥緊了自己的小手杖,吸了口氣,繼續站在校園門口,指望某個識相聽話的學生主動靠近自己……因為他之前緊繃了太久,腿有點軟,想找個人扶一扶……
“卡隆少爺?早上好!我先去教室了!”
“安德烈同學!……抱歉,抱歉,我這就離開……”
“……第四級的學生?讓開,彆擋道。”
安德烈:說好的低年級領頭羊呢!
眼看校門口的學生們越來越少,時間飛速流逝,第一堂課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他顫巍巍握緊了自己的手杖,試探著向前邁出一步。
“安德烈同學?”
天空響起的鐘聲,張開羽翼的駿馬,從馬背上滑下來的小女孩。
安德烈轉過身,看到自己心儀的小女孩背著可愛的小書包——她今天穿了白白的製服襪,襪圈上繡著一隻粉色的小兔子。
她真的好可愛。
安德烈酸澀地想:為什麼這麼可愛,卻要和那些可怕的鬼魂生活在一個地方?
伊莎貝拉——鬼魂本鬼,背著小書包,走近了這個十一歲的小孩。
她發現對方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正打算意思意思關心幾句,卻聽到對方突然大聲叫道——
“伊莎貝拉!你去我家裡住吧!我爸爸會保護你的!”
伊莎貝拉:……
她愣了一下,莫名對這個小鬼升起了一點點善意。
好像……呃,是自己之前嚇到的那個小孩?……還是個小孩嘛。
出於這一點點的善意和愧疚,她主動伸手,攙扶對方——公爵剛才在後麵觀察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小男孩小腿一直在抖。
↑間接讓對方小腿一直抖的罪魁禍首
等了半天,竟然等到心儀的女孩子來幫忙的安德烈:……
他一激動,一哆嗦,眼眶就紅了:“伊莎貝拉,你,你,其實你,還是……我會告訴我爸爸,隻要你的家族不是非常弱……我一定會和你訂婚的!”
“可愛”的伊莎貝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一直把安德烈攙到了他專業的教室裡,才開口道:“安德烈同學,那我去自己的教室了。”
沒能得到答複的小少爺再次憋紅了臉:“伊莎貝拉,答複,那個,我知道淑女理應拒絕自己的第一次求婚……”
戴著小彩虹袖套,背著小兔子書包的伊莎貝拉麵無表情:“哦,我非常感動,但是容我拒絕。”
安德烈仿佛聽見了少男心哢哢的碎裂聲:“……究竟是為什麼——”
伊莎貝拉“嘖”了一聲(有那麼一瞬間,小少爺覺得對方露出了不可愛的大人神態),她嫌棄地指指自己袖套上的擬人化小彩虹圖案,表示:
“我昨天已經訂婚了,安德烈同學,我的未婚夫會織這些玩意兒。雖然你的求婚比他正式了不知道多少倍——那貨連個口頭詢問都沒有——但是,除非你是一個會織這些東西,經常滿嘴逼逼逼的娘炮,否則我不會考慮你的任何邀請。”
安德烈:……
“伊、伊莎貝拉同學,你說話的腔調……”
對方把小兔子書包甩在了肩膀上,斜眼拋過來:“哈?有意見?”
今天,周一,隨著一顆少男心一起碎裂的,還有一個可可愛愛,甜甜蜜蜜,理應存在“青澀回憶”裡的少女形象。
【三小時後】
結束了上午的兩節課後,某個會織擬人化小彩虹,經常滿嘴逼逼逼的娘炮抱著教科書和筆記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麵露疲色。
狄利斯沒再嘗試去伊莎貝拉的教室看望對方——無他,跨越了某種界限,在成年體與幼年體之間自然轉換的伊莎貝拉,狄利斯本能地敬而遠之。
之前,在他的苦苦勸說(嘴炮)之下,伊莎貝拉心不甘情不願地選擇了回到學院上課,好歹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然而,狄利斯不覺得自己能隱瞞對方多久。
他的特殊體質僅僅針對於“被人觸碰”,在以前那種避世而居的環境下遮掩是輕而易舉的事(基本從未發作過);
找到變成幼崽的小夥伴,將對方當作研究物對待時,他其實也很注意肢體接觸方麵的避嫌……偶爾的觸碰,也不過是對方以五歲稚齡兒童的力道所進行的拍打;
然而,正式做出了某種行為,還在第二天鄭重地和對方簽下“婚前協議”後……因為一個額頭吻就能產生劇烈情緒波動的伊莎貝拉,開始肆無忌憚地在成年與幼年兩種形態中轉換。
女公爵的進攻簡單而粗暴:當她變小時,會主動湊過來求親親求變大;當她變大時,會先給自己紮上一針能穩定三小時的針劑,再把狄利斯困在各種各樣的角落,意圖和他“深入交流”。
機械師試圖委婉表示:“咕咕,我們應當從最純潔的戀愛開始,慢慢培養感情。”
“不需要。”對方用仿佛帶著小鉤子的香煙嗓笑,手臂把他固定在了樓梯欄杆上:
“我們都是成年人,弟弟,理應做點更符合成年人身份的事。”
渴望在戀愛過程中和另一半產生肢體接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更何況公爵大人現在最多隻能維持連續三小時的成年狀態——她敏銳地嗅到了一點狄利斯不同尋常的逃避,而最具效率能抹除狄利斯這點逃避,鞏固他和自己的關係的方式——
公爵毫不吝嗇於自己。
高效,有用,能讓伴侶身心愉悅……除了某種特殊交流方式外,還有什麼能讓男人念念不忘,食髓知味呢?
她聽過醉酒的狄利斯那些言論,什麼“吊橋效應”“心理作用”之類的屁話——狄利斯在感情方麵抱有驚人的消極態度,也很不信任自己的愛意——
所以,公爵大人絕不能放棄進攻時機,讓對方像隻倉鼠那樣躲回地裡。
伊莎貝拉也許不懂得如何溫柔哄勸自己的伴侶,但她好歹擁有一個算得上火辣的身材。
在這樣的逼迫下,狄利斯仿佛貞潔烈女般的拒絕(?),讓伊莎貝拉心裡的疑惑憂慮更甚。
“……其實在圖書館裡約會就不錯……”
“啊,的確,圖書館的書架承重力是不錯。”
“……單純地去劇院裡看部話劇也……”
“哦,劇院裡黑的很,是方便。”
“……好好學習,咕咕,你還是個學生,你要好好學習……”
對方再次笑了一聲,湊到了稍稍晃動,就能和他接吻的距離:
“沒錯。學習很不錯,講台也很不錯。”
狄利斯:……
他虛弱地指出:“我們所說的不是一件事。”
伊莎貝拉非常和藹:“我們所說的是同一個地點。”
狄利斯慘不忍睹地閉上眼睛——優越的大腦讓某些畫麵自然而然演算出來——
“我們不能……先暫時、單純地……看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