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選秀,連孩子們都豎起了耳朵TXT下載。
選秀可是大事,按本朝新例是三年一大選,朝中官員家十三歲到十六歲的女孩兒均要參選。若有福氣的,為妃為嬪,甚至一飛衝天;沒福氣的,選做了宮女或者女官,就要在宮裡呆到二十五歲才能放出去,大好年華,就消耗在這上頭了。故而選秀這種事,有些人家翹首以待,有些人家卻避之唯恐不及。
阮夫人一句話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力,不由得有幾分得意,一邊親手接過翡翠手裡的筷子給顏氏布菜,一邊笑吟吟道:“昨兒在汝陽侯的喜宴上聽東陽侯夫人說的,雖尚未有明令,大約是八-九不離十了。畢竟前些年兩次的正經大選,皇上也並沒辦哪。”
確實如此。四年前的那次大選,正逢多處洪災,流民尚且處理不完,哪裡還有精力和財力大肆選秀?皇帝不但沒有充實後宮,還明令那一年年滿十五歲的女孩兒不必待選,可自行婚配。
到了前年,又是太後身子不好。皇帝說本朝以孝治國,哪有母親病著,兒子納妃妾的道理?於是又不曾選。按說今年不是日子,明年才是正日,怎麼反而要選了呢?
“快坐下說。”顏氏嗔怪地看著女兒,“回了自己家裡,還做這些?”
“聽皇上的意思,今年隻怕還是小選。”阮夫人到底是給顏氏布了一筷菜,才肯坐下來,“據說是隻要五品以上官員家的女兒,並不選宮女。皇上三年前不是節儉了宮中用度麼?總說用不了這許多宮人,又何必再不停地選進來。”
“五品以上官員?”吳若釗不由得皺起眉,瞥了一眼吳知雯。吳知雯今年十四歲,正合年紀。
“可不是。”阮夫人眉開眼笑,“今年倒不是皇上要充實後宮,聽說主要是為了幾位皇子。”略有些自得地補上一句,“所以老太君才要去給盼兒批批八字,看究竟要不要去參選呢。”
雖說選秀這種事,凡是身份合適年齡合適的姑娘都必須參加,但有些不願意姑娘參選的人家可以想辦法賄賂一下辦事的人,把自家女兒報個身子不適什麼的,從名單上劃掉。隻要不是特彆被人盯住了,一般還是能做個手腳的。
阮盼是阮夫人唯一的女兒。阮夫人吳若菡雖然有天大的福氣做了英國公夫人,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這邊兒滿了,那邊兒免不了就要缺點兒,不幸阮夫人缺的是兒女緣,成婚十五年了,隻生了一個女兒阮盼,此後就再無所出。如今英國公府的兩個兒子都是妾室所生,實在是美中不足。
身為國公府的嫡長女,阮盼自然可以找到一門好親事,相比之下,入宮給皇上做妃妾反而不劃算。但是如果是做皇子妃,那就另說了。倘若做了皇子正妃,自然比彆的親事都好。所以才會有入廟求高僧批八字的舉動,其實也無非就是阮家也有些舉棋不定,要好好考慮罷了。
“為了幾位皇子……”顏氏沉吟著,“也是。皇長子今年已然十九歲,早該選妃了。二皇子十七,三皇子十六,也可以議親了。”目光不易察覺地也看了吳知雯一眼。吳若釗是三品侍郎,女兒也有資格參選的。何況吳知雯也算是才貌雙全,即使在京城貴女圈兒裡也有幾分名氣。
阮夫人看得明白,忽然想起一事:“哎,聽說二哥今年要進京了?若是真要選秀……我記得二哥家的霞姐兒也是個好的,還有個雲姐兒,仿佛也到了年紀呢。”
綺年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阮夫人說的二哥,是指吳老太爺的庶子吳若錚,當初是跟吳若釗踏肩生下的,還小不了一歲。
雖然是庶子,但吳若錚的才能亦是不差,六年前放了濟南府同知,三年前濟南府知府升職而去,他竟然補了這個缺,做了正四品的外官。不過她不知道吳若錚有幾個兒子女兒,更不知道阮夫人說的什麼霞姐兒雲姐兒是哪位。
倒是知霏還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姑姑是說二叔家裡喜歡穿紅衣服的姐姐嗎?”吳若錚攜妻兒去上任,已是離開京城六年了,那時候吳知霏才四歲,印象裡隻記得二叔家有個姐姐跟自家姐姐一樣,是喜歡穿紅衣服的。
阮夫人笑起來:“是呀,霏姐兒真聰明,還記得你霞姐姐呢。那你記不記得雲姐姐了?”
吳知霏想了又想,隻能遺憾地搖頭:“不記得了。”其實是因為吳知雲自小身子不好,不常出來跟大房的堂姊妹們見麵,所以她實在沒有印象了。
顏氏倒是略有幾分意外:“老二要回京了?”
“正是。”吳若釗微微欠身,“也是今兒才接到二弟的信,本想回來稟告母親的,因四妹來了,一高興倒忘記了。二弟此次知府任滿,怕是要升京裡了。隻是說是平調,階銜是不升的。”
顏氏點了點頭:“雖然是平調,但京官自然好過外官。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房舍也該收拾起來。”京官得近天顏,雖然沒有外官油水大,但前途卻更好些。說是平調,其實普通都認為,外官平調入京,相當於升了半級。
“信中倒是未說,隻說正在準備,若定了行程,再來信告知。”
李氏卻不由得盤算起來:“雖說尚未定行程,但一般官員都是四五月間入京述職,房舍現在就要打掃起來了。”
顏氏淡淡道:“你操持就是。”轉頭向阮夫人道,“昨日婚宴想必十分熱鬨?聽說一百零八抬的嫁妝將一條櫻桃斜街都堵住了?”這兩個繼子跟她隔了一層肚皮,全然沒有一絲血脈關係。然而說到底,吳家是否興旺主要還是看兩個兒子是否有出息。她再有本事,隻是沒有生出兒子來,如今也不得不靠著繼子。所以聽見庶子要入京,既是高興又是不耐,心態頗為微妙。
阮夫人自然明白。女子嫁得好固然重要,但在婆家的位置卻也要看娘家是否得力。她跟顏氏一樣,跟兩個哥哥隔著一層,卻又不得不依靠著,這種心態也是十分微妙的。
“哪兒呀。汝陽侯到底是不在京中,借著東陽侯的府第開宴,總歸是不便。倒是聽說郡王府本想大辦——畢竟是長女,雖則是庶出,到底也是在王妃膝下養了幾年的。不過呀,郡王世子剛過了年就病了,去了莊子上,所以王妃也就不好大辦了。嫁妝雖然多,請的賓客倒都是親戚。否則大嫂必然也得去的,哪兒還用問我呢。”
李氏淡淡一笑,沒有說話。這個小姑子,她剛嫁進來的那兩年就對她挑頭挑腳的,如今做了國公夫人,自然更囂張了,哪次回娘家都要刺她幾句,大概已經養成了習慣。幸而丈夫這些年的官職一直在升上去,否則這樣的話還有得聽呢。
顏氏咳嗽了一聲,打斷女兒的笑:“世子這是怎麼了?不是去年夏天好些了麼,怎麼這大過年的又病了?”
“說是天寒,又受了風。”阮夫人抽出帕子掩口繼續笑,“這是王府說的,不過倒是聽說,郡王又賞了個十七歲的丫鬟給世子。”
綺年看著顏氏臉上瞬間露出了然的表情,在腦子裡繞了兩三圈才覺得摸到了點阮夫人的意思。這莫非是說,雖然王府對外說世子是受了風,其實世子卻是因為動了老爹的丫鬟才病的這一場?當然了,究竟是勾搭丫鬟的時候受了驚所以受風,還是因為勾搭丫鬟被老爹打了,那她就猜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