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說閒話祖孫不睦(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7768 字 8個月前

瞄一眼周圍眾人,吳知霄低頭吃飯,神情淡定;知霏和連章到底年紀小,完全一臉懵懂;知雯和連波也低著頭,可是臉上微微都有些紅,看來是都明白了;倒是吳知雱,眼珠子轉來轉去,看那樣兒居然好像也明白點什麼似的。

“本來王妃是想大辦的,可是這麼一來,若是再大宴賓客的,就怕有人說話了。唉,這繼母是難當的,不是自己肚皮裡爬出來的,到底隔了一層,但凡有些差池,就要有人議論了。”

這倒不是在刺吳若釗,而是阮夫人自己的親身感受。說來她倒是最像顏氏的一個,連隻生女兒不生兒子都像。兩個兒子全是阮海嶠的寵妾蘇氏所生,平常裡要是一個疏忽,蘇氏就到阮海嶠麵前去做張做致,著實難對付。阮夫人說了這幾句,自家倒有些傷感起來了。

顏氏看女兒一眼,微微歎了口氣,將話題轉開,問起阮盼。阮夫人這才轉悲為喜:“前年不是請了個教養嬤嬤來麼,也真是生生的拘了幾個月,聽到能去廟裡住幾日,倒是歡喜得很。”

顏氏微笑道:“那孩子禮數周全的,還要請什麼教養嬤嬤,沒的養古板了倒不好。”

阮夫人歎道:“我也看了心疼,隻是老太君執意要請。我想著,再過十幾日就是上巳節,盼兒也就回來了。到時候大嫂帶了孩子們都去,還有外甥女兒和外甥,都好生出門玩一天。”

上巳節是三月初三,這一日都要出門踏青,就是閨閣女兒也是一樣的。從前還要去河邊洗浴呢,隻是如今已經不流行了,隻是踏青遊玩而已。

聽見出門踏青,連吳知雯眼睛都亮了亮,綺年卻稍稍皺了皺眉。她和喬連波都是父母雙亡才來舅舅家投奔的。喬連波是父親剛剛死了半年,她則是母亡未滿三個月,按理說都不宜出門的,阮夫人卻像是根本沒有想到一樣。再說她穿的衣裳,顏氏和李氏都選了素色的衣裳,孩子裡除了吳知雯之外也都沒有沾紅,倒是阮夫人,穿著大紅繡金的衣裳就來了。進了門之後就是嘰嘰喳喳說婚宴說選秀說郡王府的八卦,卻沒有一句問到兩個過世的姐姐。就算自己的母親和她是異母的,那喬連波的母親可跟她是同胞姊妹,居然也沒有問幾句落幾滴淚,還真是有夠可以的。

顏氏卻笑著點了點頭:“這主意不錯。”慈愛地看了喬連波一眼,“連波也該出去結識幾個朋友。到時候讓雯兒和盼兒好生帶著她走走。”轉眼看見綺年,馬上補了一句,“綺兒也是一樣。十三了,也該出去露露麵。”

綺年放下筷子站起身:“外祖母恕罪。綺年父孝未滿三年,母親過世才三個月,似乎不宜出門。”

廳裡的氣氛微微一滯。喬連波迅速低下頭,眼圈又紅了,蚊子一樣輕哼:“連波也……”

顏氏眉間出現了一道川字紋,有幾分不悅地放下了筷子。吳若釗倒是十分欣慰地看了綺年一眼:“無妨,綺年年紀還小,倒也不急著出門。”

顏氏心中更是不悅。喬連波比綺年還小些,說起來父孝未滿一年也是不宜出門的。但京城的上巳節也是各家貴女們交往的好機會,尤其跟著阮夫人,那見到的都是高門貴女,乃是大好的機會。若是綺年不出門,連波自然也不好出去。

“且再說罷。”顏氏沉了臉,終於還是隻說了這麼一句。阮夫人見母親麵色不悅,倒是笑了一聲:“外甥女兒這就不是了,外祖母還坐在這裡,你怎麼好說這話呢?也不講個忌諱。”當著老年人的麵提什麼孝啊死人啊之類的,確實都是忌諱。

綺年沒說話,隻是用眼睛掃了一下阮夫人那大紅繡金線的衣裳。

顏氏隨著看了一眼女兒,臉色更不好看了。李氏連忙起來打圓場:“雖說不宜去踏青,但到了那日各廟裡倒清靜,去給你母親上個香豈不好呢?你這孩子還是想得不周到,怎麼說著說著倒起來了,還不快坐下。”說著輕輕拉了一下綺年。

綺年順著她向顏氏屈了屈膝:“是外孫女兒言語不慎,外祖母恕罪。”

李氏這打了個岔,綺年又賠了禮,顏氏臉色方好些,但畢竟這頓飯是吃得不大痛快,不一時也就散了。

阮夫人既不回國公府,自然伺候著顏氏歇下,忍不住道:“那丫頭氣性倒大。我倒好心帶她出去結識幾個貴女,如此不知好歹!”

顏氏沉著臉道:“你也看看你穿的是什麼衣裳!這幾日你大嫂連帶著兩個姨娘都穿得素,你倒好,大紅繡金的就來了。喬諸梁死就死了,你三姐去了卻才一年。更何況還有你大姐,那是剛出了三個月!雖說不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卻也是你姐姐。”

阮夫人扭著頭不吭聲。吳若蘭不必說了,母親才是個六品文官之女,性情軟弱,相貌又不出眾,不過是占著嫡長女的名頭罷了。就是同母所出的三姐吳若蓮,她也不甚喜歡。出嫁的時候嫁妝竟然跟她一樣是兩萬兩!也不想想她嫁的是國公府,三姐不過嫁了個五品武官罷了。說來說去,就因為這個三姐臉上落了疤,反而格外讓母親偏疼了。其實真論起來,又哪裡強得過自己呢?

自己生的女兒,顏氏怎麼不懂她的心思?不由得歎道:“你這個脾氣,到哪裡都要吃虧!你也學學你大嫂,幾個兒女都是一碗水端平,姨娘們也不虧待。我雖是不喜歡她,也得說她一聲周到,把個家宅整治得安安靜靜,你大哥也得好生敬著她。”

阮夫人把手裡的梳子往炕上一摔:“她那是假仁假義罷了!難道她還真喜歡姨娘生的那幾個?”

顏氏氣個半死:“假仁假義你也做一點,哪怕做給人看呢。論起來你還不比她,她有兒子傍身,霄兒又肯讀書,眼看著今年秋闈就要到了,書院裡的先生都說他火候已到,必能中個舉人。兒子出息了,還怕她將來沒好日子過?”

說到這裡就不由得歎息:“說起來你我母女也是一樣命苦,總沒有生兒子的命。可你也看看我,當初對他們也是公公正正的,任誰也挑不出我的刺兒來。你倒好!當初叫你把兒子抱過來養,你非要自己生。現在生也生不出來了,還不趕緊把兒子攏著?若叫你女婿跟你離了心,將來又沒有兒子,難道你要讓蘇氏踩到你臉上去不成?”

“她敢!”一提到蘇氏,阮夫人就要發飆,“那個賤人!我當初就不該留了她!”

“哼!”顏氏最不喜歡就是女兒這副模樣,明明拿蘇氏根本沒有辦法,偏偏還要逞強,“你能怎麼樣?叫你去母留子,你嫌丫鬟生的兒子也賤。等到她生了第二個,你還動得了她?光在這裡發橫有什麼用?”

阮夫人跌坐下來,眼淚不由得滾滾而下。確實,蘇氏當初隻不過是老國公爺賞的一個奴婢,就算是生了兒子,她若說留子去母,國公府也不會為一個奴婢跟大學士家裡出來的媳婦為難。隻是她那時也還年輕,總惦念著自己生,絕不容許一個婢生的庶長子得了養在嫡母膝下的名聲。結果自己沒生出兒子來,那蘇氏卻接著又生了個兒子,阮海嶠稟明父母就將她抬成了姨娘,這時候再說什麼留子去母,又怎麼可能!

“我,我也沒想到……如今那兩個都十幾歲了,我怎麼還養得熟……”長子阮麒比阮盼隻小一歲,今年已經十三;次子阮麟都十歲了,全都已經懂事,怎麼可能再拉攏過來呢?

顏氏真是恨鐵不成鋼,但看女兒哭得可憐又不忍心:“彆哭了,哭有什麼用?到底你是正經的國公夫人,她不過一個奴婢出身罷了。如今你兩個哥哥都升了官,你也該多走動,有了他們,國公府也照樣動不得你。至於蘇氏,慢慢瞧著。以色事人者,色衰愛弛,等她年紀大了不得寵了,有的是機會除掉。那兩個兒子……你如今就要對他們好起來,對了,千萬記得拿捏住他們的親事,若是兒子不能一條心,至少要找個跟你一條心的媳婦!”顏氏冷冷一笑,“後宅的事兒,可大可小,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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