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大舅母未雨綢繆(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044 字 8個月前

“表姐怎麼了?”喬連波眼圈還紅著,隻是上了一層薄粉遮著,看綺年沉默著不說話,眼神有些慌亂。

“沒什麼。”綺年忽然又覺得她怪可憐的。誰都想討好,可是心理承受能力又太差,於是心事重重天天落淚,跟林妹妹似的——這可不是長壽之道啊。看她這可憐樣兒,要是把顏氏那邊受的氣再發到她這邊,那也太不厚道了,算了,隻當老太太更年期吧。

“林姑娘的事,表妹不要放在心上。今兒你去道謝,任誰知道都要說你知禮,是林家姑娘使小性兒。大不了,日後你不再去他家就是。”

“我,我不怪林姑娘。”

“那就好。”綺年站起身,“我先回去了,表妹也彆整日的刺繡,小心傷了眼睛。其實踢毽子這種事,多練練就好,且對身子也好。”

喬連波低聲道:“我不曾踢過,表姐教我可好?”

“這種事自己多練練就會了。”綺年暗想還是算了吧,萬一教你踢個毽子再磕著碰著,顏氏又要把賬算到自己頭上了。她是覺得小姑娘怪可憐的,可是老被人無中生有的栽罪名也很煩的呀,還是離遠一點吧。

綺年出了香雪齋,發現李氏居然還在康園門口沒走,不由得心裡一暖,趕緊過去扶著:“又讓舅母操心了。”

李氏真替綺年覺得委屈:“外祖母年紀大了,說了什麼,你不必在意。”

綺年笑著蹭蹭李氏:“還是舅母疼我。”

李氏自己沒生女兒,知霏雖說與她也還算親近,總不是生母,故而今日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在身邊撒嬌,一時心裡柔軟,拍了拍綺年的手:“傻孩子。”略一遲疑,“以後——有些事並不必帶連波去。”

綺年真心想不明白顏氏到底是怎麼回事。偏愛連波,這倒正常,畢竟一個是親生女兒的兒女,另一個不過是繼女的女兒,親疏遠近一目了然,有所偏頗無可厚非。問題是,如今這吳家,明擺著隻有她跟連波同病相憐,若是聰明人,不是應該撮合她和連波同進退的嗎?這樣無論有什麼事也有個幫手。可是現在被顏氏一鬨——綺年覺得,如果自己真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那肯定堅決不跟連波好了。難道顏氏是想讓連波在吳家連個好姊妹都沒有?果然是更年期糊塗了吧。

“表妹也……怪可憐的。再說,也不是她的錯。”

李氏無奈地笑著:“你這孩子,厚道,心寬。在外頭跑了一天可餓了?我叫湘雲給你下了金絲麵。今兒有人給你舅舅送了些蜀中那邊的肉脯,又麻又辣,彆人吃不下,我全叫送到你院子裡了。”

“真的!舅母真好!”綺年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京城的菜也好吃,可是沒有辣椒總覺得不大夠味兒。

李氏含笑看著她:“那鋪子的事,你有多少本錢在裡頭?”

綺年頓時心虛:“舅母的意思是……”

“人可靠得住?雖說是舊仆,但如今你的情況,莫要被人騙了。”

“不會,人是靠得住的。”綺年鬆了口氣。

李氏點頭:“這就好。那鋪子在哪裡?過些日子你們姐妹都要去東陽侯府給老夫人祝壽,也要打點做新衣裳,不如就去挑幾匹料子。”

綺年覺得自己眼眶都要熱了:“舅母——”

李氏笑歎:“你這傻孩子,若東西好,為何不照顧自家的鋪子?從前你母親嫁得遠,你舅舅也常說不曾好好照顧,如今你來了,這裡就跟自己家一樣。你若願意,我跟你舅舅就與你父母一般,你知霄表哥就是你親哥哥。”

綺年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慶幸自己十分明智:“我從小也沒個兄弟姐妹,表哥就跟我親哥哥一樣,隻盼表哥今年秋闈高中,再給我娶一個好嫂嫂回家來,舅母也就歡喜了。”

李氏心裡也鬆了口氣,隨即欣慰——綺年這孩子是個聰明知禮的,話語不覺更是柔軟:“就知道你懂事。”

兩人一起走回怡園,綺年回蜀素閣去吃川味肉脯,李氏便回了蘭亭院。

吳若釗正在寫字,他在朝中以一筆好顏體著稱,回家來卻愛仿懷素的草書,筆意圓轉,略無停滯。李氏也不出聲打擾,待他寫完一張方走進去:“老爺又寫字呢?”

吳若釗把自己的作品審視片刻,道:“到底還是少了幾分峻骨,可見丘壑皆自人生來,缺了那份曆練,也就缺了幾分味道。”

李氏於書法上卻有幾分眼力,拿過來細細看了看,笑道:“老爺也太過挑剔了。懷素草書雖狂,終有幾分鬱氣;老爺這字,卻是狂放不足而中正有餘。可見字如其人,我倒是覺得老爺這樣的好。”

吳若釗嗬嗬笑道:“夫人慧眼如炬。”把筆擲了,“若真想寫好,怕要到將來致仕之後了。”

李氏替他洗筆收紙,嗔道:“老爺才多大年紀,就說到致仕了。”

吳若釗心情甚好:“夫人去給母親請安了?怎的這時才回來?”

李氏將今日之事說了說,歎道:“綺兒這孩子,年紀輕輕的,竟有這份乾練。我問過劉管事,說是在成都之時,大妹身子不好,管家理事全是這孩子,連外頭鋪子查賬竟也是她。難得又這般厚道懂事。”

吳若釗拈著頜下短須:“若將來霄兒娶媳如此,我便不必擔憂了。”

李氏低頭道:“隻可惜大妹和妹夫早去了……”

吳若釗點頭道:“雖說親上加親,但他們兄妹血緣太近,做親兄妹也罷。”

李氏放下了心:“這孩子也快十四了,將來老爺細細挑著,給她找一門實在的好親事,我們再添上些嫁妝風風光光嫁出去,也對大妹有個交待。”頓了一頓道,“倒是連波那孩子……”

吳若釗不在意道:“連波怎樣?她不是住在康園麼,離得更遠呢。”

李氏微微搖頭:“說起來,總兵夫人對她也並未有什麼恩惠,謝與不謝,倒在兩可之間。隻是今日——我特意派了朱嬤嬤送她們過去,倒覺得那孩子話多了些。”

吳若釗眉頭微皺:“怪道你不親自帶著綺年過去——未免太多心了罷?”

“霄兒已十六了,正是慕少艾之時,綺年與連波又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紀,萬一有了這份心——不如未雨綢繆的好。”

“霄兒不致如此,難道他的書是白讀了不成?”

李氏白丈夫一眼:“老爺,霄兒是我的兒子,他守不守禮難道我還不知?隻是一個院子裡住著,兄妹們總難免見麵,萬一生了這份情愫,老爺是成全呢,還是不成全?”

吳若釗怫然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有私相授受之理?”

李氏隻想歎氣:“老爺說的都是大道理,然而小兒女之情又豈是一個‘禮’字能拘得住的?連聖人都說,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卻從未說過守禮便可無情。若真被他們生了什麼心思,將來就是另選了賢惠媳婦,隻怕也有所隔閡。”

吳若釗是個男人,自想不到這些細致之處,聽了李氏之言頗覺有理:“夫人說的是。既如此,不如這些日子還叫霄兒遷到外頭書館裡去住。一來避著些內闈,二來也能叫他一心讀書。畢竟如今府裡事情太多,霆兒又時常跟著二弟出入,並沒個人督促於他,反叫他分心。”

夫妻兩個商議了半日,又說到過幾日東陽侯老夫人壽辰之事:“好生帶她們過去,這個年紀也該多露露臉,隻彆衝撞了貴人惹下麻煩就好。”

這個時候,綺年在蜀素閣已經吃飽喝足,滿心歡喜地跟楊嬤嬤說話,讓她明天去送信,叫小楊送些上好的料子來。畢竟東陽侯老夫人壽辰,各家貴女必然到得不少,倘若覺得她們身上穿的衣裙料子好,那是多大的廣告啊!

不過在她把小算盤撥得叮當作響的時候,並沒想到有一利必有一弊,那種貴女雲集的地方,從來都不是平靜無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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