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手帕交初聚京城(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253 字 8個月前

韓太太本因韓兆親事被拒,對吳家不免略有微辭,後頭聽了韓兆說吳家伯父實是愛才之人,當初許婚亦是誠心誠意,那氣便消了許多。且自家兒子如今大有出息,何愁尋不到如意的親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此時見李氏和氣,對自己女兒又是真心喜歡,那點氣也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笑道:“吳夫人且莫讚她,這孩子頑劣得很,此時在人前還像個樣子,若背了人,便是飛揚跳脫,我管都管不了。”

李氏笑道:“隻要人前規矩不錯也就是了,背著人何須弄得拘束了。”說說笑笑,將韓家母女讓到屋內。

綺年因是今日的主角,就不好出來招待客人。喬連波從清早便過來陪她,也無非是一個拿了針線做著,一個拿本書隨便翻著,有話沒話的說幾句。喬連波看了綺年今日冠禮要用的簪釵冠,就不由地道:“表姐怎用了這般素的一個冠?”那冠上鑲嵌的珍珠均是小粒的,隻正中一塊祖母綠大些,顏色也還通透,但也不算太大,除此之外就隻有累銀絲花朵,確實十分素氣。

綺年笑笑道:“這是母親的遺物,及笄之禮是成人之意,原不在貴重。”

喬連波聽了這話,不由得有些彆扭。因她過些日子也該行及笄禮了,顏氏便拿出自己的舊首飾來,叫送去銀鋪裡拆了大塊的寶石,再按新樣子打造鑲嵌出來。如今那冠尚未做好,但顏氏已經準備了一枝整塊翡翠雕成的笄,以及一枝累絲鑲大塊硬紅寶石和珍珠的釵,皆是她陪嫁中的值錢之物,十分貴重。此時聽了綺年的話,便不由得有些不自在,隻道:“表姐說的是。”就不言語了。

綺年看她這樣兒,就知道大約是自己說話又冒失了,便道:“這是我自己的一點想頭,不過彆人家裡聽說及笄禮所用之物都是十分華美,想來各人意思不同罷。”

正說著話,就聽屋子外頭有人喊了一聲周姐姐,卻是林悅然的聲音,接著小丫鬟打起簾子,林悅然捧了個盒子,笑嘻嘻走了進來:“姐姐在屋裡不出去,我卻等不及了。”

喬連波見了林悅然更有些彆扭,起身勉強見了個禮就出去了。林悅然早將她忘了個差不多,偎著綺年坐下笑道:“這是我母親給姐姐的禮,說了,若是姐姐不收,就叫我不用回去了。”

綺年失笑道:“又胡說,這一定是你自己編出來的。”說著將盒子一揭開,倒吃了一驚,裡頭是一副珍珠手串,十八顆珍珠顆顆都有龍眼大小。這般大小的珍珠,拿去鑲簪子做頭麵都是足夠的,何況是拿來做手串呢。

“這可真是太貴重了,我當真不能收。”吳氏生前再跟林夫人是閨中密友,也沒到用這般貴重的禮物來往的地步。

“姐姐你就拿著吧。我娘就知道你禮數多,所以叫我務必送了給你的。”林悅然撒起嬌來,堅決不肯讓綺年把盒子蓋上。

綺年沉吟了一下,也不硬蓋盒子,隻道:“妹妹怎麼看著清瘦了些?”

林悅然頓時嘟起了嘴:“爹爹和大哥進京了,煩心事好多,娘吃不下睡不著,比我瘦得還厲害呢。”

“這是為何?”綺年想起獻俘被劫的事,明白了幾分。林家這不是給她送禮,是想借著她跟吳家搭上關係呢。

果然林悅然垂著頭道:“爹爹和大哥辦差出了錯,朝廷說要罰呢,如今都在家裡等著,也不知會怎麼樣。”

本來廣東總兵雖然加恩兼了兩廣的兵權,但林總兵做為廣西總兵並無過錯,隻要卸了職,就可以來京中另授官了。雖則不知是否還有這樣的好缺,但官階總是在那裡,不會降級。結果這次林總兵父子特意去廣東交接,之後便自告奮勇押運獻俘隊返京,為的無非是趁著皇帝高興,能得授個好缺。結果半途出了那樣的事,反而成了失職。

正所謂羊肉沒吃上,惹得一身騷,如今進了京城,一麵等著上頭的處置,一麵就暗地裡活動托人說情。隻是他們長年遠在廣西,在京城之內卻無多少親朋故舊,因此輾轉就想到了吳府。如今吳府兩位老爺都是大員,兒子都是舉人,女兒又是做皇子側妃的,又是跟國公府訂親的,在京城之內十分風光,若能托吳府哪位老爺說句話,自是比托那些微末小官兒有用得多。

這種事綺年可不敢亂答應,捉個空兒跟如燕說了幾句話,如燕便匆匆跑出去找李氏了。

李氏正在跟許夫人說話。今日請了許夫人來做正賓,許茂雲做有司,兩人都穿著莊重的大衣裳,就是許茂雲今天都收起了活潑的模樣,做得規規矩矩。如燕匆匆過來,悄悄在李氏耳邊說了幾句話,李氏便讓碧雲請了許夫人母女二人去正賓那邊坐下,自己跟著如燕出來:“姑娘沒答應她罷?”

“姑娘什麼都沒說,連盒子都還擺在桌子上呢。”如燕雖然不知道這裡頭的彎彎繞,但她知道一件事,綺年不過是寄住在舅舅家裡,這種替人講人情的事,少做為妙。

李氏略微鬆了口氣,想了一想已經有了主意。她對政治雖然了解不多,但屢次聽丈夫說起廣東獻俘一事,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何況林總兵這事若是無礙,又怎會想到綺年身上?畢竟綺年不過是個外甥女兒,還不是吳若釗的親女兒呢。林家必定是走投無路了才連姑娘們的主意都打上了,由此更能說明,此事不可答應。

“行了,你回去跟姑娘說,長者賜,不可辭,珠子隻管收下,我這裡自有計較,隻莫要再接這話就是。”

如燕匆匆又跑回去,綺年聽了李氏這話心裡才稍微放下點,跟林悅然隨口又說到了京中風物上。林悅然畢竟年紀也還小些,不知不覺就被綺年扯開了話題。且今日是綺年行及笄禮,林悅然也不好久坐,說了幾句話就被丫鬟們讓出去了。

林悅然由丫鬟們引著走到前頭席間,便見自己母親正與吳大太太李氏言談甚歡,便叫了一聲“母親”走過去,又給李氏行禮。李氏上下一打量她,便拉了她手笑道:“這孩子生得齊整,又難得是大方,我看著就喜歡。”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根羊脂白玉的回鸞釵,就給林悅然插在了發髻上,“也快及笄了吧,隻算我提早送件禮罷。”

林夫人看那回鸞釵其色溫潤,真如截脂一般,釵身是一隻扭頭回顧的鸞鳥,雕工栩栩如生,其價值不下於那十八顆明珠串成的手串,心裡頓時明白,不由得一陣失望。李氏這是回一份價值相當的重禮,等於婉轉地告訴她,林家所求之事,至少現在吳家並不想應承。

既是這般,林夫人心裡自是失落,險些連笑容都要維持不住。幸而不過片刻及笄禮就開始了。綺年沒有父母,及笄禮上的長輩就是顏氏與吳若釗夫婦,因此李氏也就告了個失陪過去了,林夫人獨個兒坐在這裡,看著女兒絲毫不知愁苦的小臉,隻能暗暗歎息。

吳若釗起身致辭開禮,有司讚者各至其位,綺年身穿采衣,自房中移步走了出來。初加,再加,三加,不同的衣裳,不同的頭飾,不同的禮儀,人人都是一絲不苟。許夫人為綺年取字為“正儀”,綺年揖謝,回身去聽長輩的教誨。

本來及笄禮是父母在座,綺年這裡就略有幾分尷尬。若是吳若釗夫婦居此位,又礙著顏氏才是吳府輩分最尊年紀最長之人,因此最後隻好設了三座。不過顏氏今日自然不會做什麼不合宜的事,和顏悅色說了幾句勸勉的話,場麵倒是十分歡洽。

吳知雯等人都在南麵賓客席上落座。綺年到京城不過一年多些,今日來的人不算少,卻大部分都是衝著吳家才來的。及笄禮耗時甚久,年紀相若的女孩子們坐在一起,便不免要竊竊私語起來。有人便指點著行禮的釵冠道:“及笄禮是大事,怎不去定做一頂好冠?那嫦娥捧月的金釵何等華美,怎的這冠兒倒如此素淨。便是那笄,看著也不似新物呢。”

阮盼坐在一旁,聞言便微微一笑道:“今日表妹行禮,笄為舅母所贈,釵為外祖母所贈,冠為姨母遺物,不在華貴與否,隻取孝念之意罷了。”

那說話的姑娘碰了一個軟釘子,訕訕然閉了嘴不言語了。旁邊是她的好友,為了解圍便說起彆的話來:“今日做讚者的不知是誰,倒不認得。聽說周姑娘與冷家姑娘交好,怎的不請她來做讚者呢?”

有個消息靈通的笑道:“冷家姑娘佳期在即,怎好出門呢。這位聽說姓韓,也是周姑娘在成都時的手帕交,且是今科新傳臚的妹妹呢。”

說起新傳臚韓兆,這話就多了。那消息靈通的姑娘故意瞅了吳知雯一眼,笑道:“我聽父親說,韓傳臚的父親也要升官進京了呢,韓家姑娘與韓夫人先進京,也是為著韓傳臚的親事……”

吳知雯筆直坐著,眼睛一眨不眨望著前方,好似全未聽到眾人談話。阮盼低眉一笑:“還是觀禮罷,要二加了呢。”

她畢竟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在一眾女孩子中身份是最高的,這般一說,方才那話題彆人便不好再說下去,都住了口靜坐觀禮。隻阮盼離吳知雯近些,眼角餘光瞥見她鼻尖上微微布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不覺在心裡暗暗地歎了口氣。

待到聆訓已畢,綺年向眾賓客行了揖禮,這及笄禮就算禮成了。李氏早在怡園荷花池水榭中備下了一席招待這些年輕姑娘們,今日綺年算是主人,更了衣出來,便招呼著眾人往水榭去了。

吳知雯落在最後,覷了個空子便叫過聽琴來:“你去悄悄地去表妹說,我身子不適,就不能奉陪了。”

聽琴何嘗不知道自己姑娘為的是什麼,應了一聲連忙去了。這裡吳知雯自己帶著分香慢慢地走,不覺走到了中秋院門口。今日府中熱鬨,趙姨娘都幫著李氏忙裡忙外去了,這中秋院就格外顯得冷清。吳知雯想了一想,還是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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