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鵑生的孩子已經滿月,皮膚早褪去了新生兒那種紅紅皺皺的顏色,白嫩嫩的好像一個小麵團最新章節。綺年去時她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綺年拿手輕輕戳了戳那嫩豆腐似的小臉兒都沒醒,好玩得很。
楊嬤嬤樂得嘴也合不攏。孩子初生下來時她還有些不喜,因為不是兒子。隻是養了沒幾天,這點子不悅就煙消雲散,整日裡抱著孫女兒不撒手,隻可惜丈夫遠在成都,不能也來看一看。如今綺年又說上了郡王府的親事,自覺將來到了地下也能去見吳氏了,自然更是半點煩心事都沒有,看著竟比從前又年輕了些似的。
綺年心裡有事,看了一會兒小孩兒,耳朵總聽著外頭。果然沒一時就聽香鈴兒跑進來:“姑娘,上回那位公子又來了。”如今連這小丫頭都知道,那位公子是為著姑娘來的,不是為著布料來的。
不過,如今也就是香鈴兒這小丫頭還沒猜出趙燕恒的身份了,楊家諸人都是屏氣斂聲地抱著孩子退了下去,將屋子留給了綺年TXT下載。至於婚前相見不合禮數什麼的,誰會去提它!楊嬤嬤倒是想說一句,卻被兒子給拽走了,出了屋子才小聲埋怨:“娘你想說什麼?姑娘是有主意的人,你切莫亂說話。若是惹了公子生氣,豈不是會怪到姑娘身上?”楊嬤嬤便不敢開口了。
綺年看著趙燕恒,許多問題都湧到舌頭底下,反而不知該先問哪一句好了。趙燕恒隻含笑望著她,也不著急,也不先說話。綺年瞪了他半天,終於擺手叫如燕如鸝先出去,然後鄭重其事問了最重要的問題:“世子當真是想娶我嗎?”
趙燕恒斂去了臉上的笑意,也鄭重其事地回答:“姑娘是覺得恒的誠意仍舊不夠?”
綺年答不出來了。趙燕恒利用一個香薰球大做文章,最後又把皇長子夫婦都請出來洗白自己的名聲,確實不能說是沒有誠意了,但是——
“世子為何要娶我呢?”
趙燕恒沉吟片刻:“其實我最初,並不想讓你攪入郡王府這一潭渾水之中。這個世子妃聽著榮耀,卻是大大的麻煩。想來此時你也該明白了,我那位繼母對我並不友善。”
綺年不由得低聲道:“她對我也不會友善了。”
趙燕恒失笑:“不錯。你兩次叫燕妤著了道兒,她對你早已是懷恨在心了。”
綺年沮喪道:“那你為何還要娶我?莫不是為著蘇家退了我的親事?若是如此,其實大可不必。舅舅舅母都疼著我,便是沒了蘇家,自然也會給我再挑親事的。”
趙燕恒輕笑:“不錯。吳侍郎夫婦都是寬厚之人,有他們做主,你自是無虞的。”
綺年拿眼睛指責他:那你還攪和個啥?
趙燕恒看著她的表情苦笑了一下,斟酌片刻,還是含蓄地說:“如此終身大事,容我遂著自己的心意來一次罷。”
遂著自己的心意……綺年瞅著趙燕恒,心裡有點兒不敢相信,難道趙燕恒的意思真是想娶自己的嗎?
趙燕恒反倒有些彆扭,稍稍轉頭避開了綺年目光。看他這樣兒,綺年也不自在起來,低頭坐了一會兒又道:“說來,以我的出身,能蒙世子不棄已經是福氣了,但是——”
趙燕恒立刻打斷她的話:“我是真心求娶,出身不出身的,何必再提。”
綺年心裡輕輕震動了一下,略一沉吟,微微一笑:“世子不提,可總會有人願意提的。”
趙燕恒微一揚眉:“誰會提?王妃麼?你可是她親自選定的世子妃呢。”
綺年在肚裡糾結又糾結,終於還是說了出來:“聽說世子房裡侍妾不少,將來還會立側妃,隻怕一個出身低微的世子妃,難以服眾呢。”
趙燕恒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古怪,看著像是驚奇,卻似乎又有些歡喜的樣子,綺年被他緊緊盯著,臉上有幾分發熱,索性一仰頭,傲然道:“世子看什麼?莫非是覺得我驚世駭俗妒嫉成性?”
“不。”趙燕恒聲音低沉,說到後頭終於帶出一絲笑意,“我隻覺得你目光遠大未雨綢繆。”
這是什麼話!綺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世子這是諷刺我呢?”
趙燕恒反而笑了:“這自然是誇獎。”
信你就有鬼了!綺年默默在心裡翻個白眼,把頭低了下去。片刻之後,卻聽趙燕恒淡淡說了一句:“不會有側妃。”
綺年猛地抬起頭,驚訝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趙燕恒這是,這是在對她保證嗎?不對,沒有側妃,是表示他不納妾呢,還是僅僅表示不會給那些侍妾名分呢?
“那——那世子身邊的侍妾們怕是要不開心了吧?”連升職的希望都給人掐斷了,這工作還有啥乾頭啊?
趙燕恒注視著綺年,眼裡帶著笑意:“你果然與眾不同。”
“嫉妒得理直氣壯?”綺年反問。這些話都是閨閣裡的姑娘不該說的,若是被彆人聽見了,怕不得給她扣上一千頂大帽子!不過對著趙燕恒,倒似乎是能說得出口的。唉,反正從前跟他打交道,多少不該做的事也都做過了。即如幾次在這裡見麵,說起來也是完全不合規矩的。
趙燕恒帶著笑意緩緩答道:“我記得從前我們似乎也說過這話。”
我們……綺年覺得心裡輕輕一動,趙燕恒已經輕聲道:“紅顏知己,舉案齊眉,也並非隻是女子所想……”他認真地看著綺年,黑如點漆的眸子裡映出兩個小小的人影,“我房裡那些侍妾,皆非我所願,隻是我如今羽翼未豐,還不能全打發了她們。”
綺年覺得自己耳根都紅了。明明說的是些極其正經的事,她卻臉頰燒得厲害,不由得將頭一低:“都是你的人,打不打發還不是隨你……”
趙燕恒眼中笑意更深:“放心,我說過的話總要做數的。”
綺年偏頭嗔了他一眼:“我可是記得那時有人說過,是最後一次勞動我。”
趙燕恒登時啞然,那從容不迫的麵具不禁裂了一道縫隙,半晌,略有幾分尷尬地乾笑了一聲:“你記性未免太好……”
綺年也忍不住想笑,忽然想起一事,連忙正色道:“被你扯了這許久,竟忘記說正經事了。”
趙燕恒卻反問:“難道方才我們說的不是正經事?”
綺年白他一眼:“那些事幾時說不成?如今有更要緊的事呢。”
趙燕恒聽了這句話,唇角微微一彎,正襟危坐道:“世子妃請講,恒洗耳恭聽。”
綺年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咳咳,誰,誰是世子妃,你彆搗亂——”
“是——”趙燕恒拖長了聲音,“請講罷。”
“上元節的事……”綺年顧不上跟他再糾纏了,連忙問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趙燕恒略一沉吟:“皇長子是知道的,皇上倒是真以為你救了皇長子妃。至於這裡頭的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講得清楚,日後有了空閒,我細細地與你講。”
“咳——那些不講也罷。”綺年想到什麼立儲啦,宮鬥啦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趙燕恒自然地點了點頭:“也好,這些事本不該讓你煩心的。”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你若願說,我自然願聽,隻是有些事涉機密,若不好講也就罷了。”
趙燕恒略一沉吟,似乎把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微微一笑:“好。”
“第二件事,郡王府規矩是否極大?能否幫我找個教規矩的嬤嬤,免得我日後失禮。”
“這個不難。有位趙嬤嬤,從前是在王府做過我庶妹燕如的教養嬤嬤,如今年紀大了才在外頭榮養,請她勞動幾個月罷。”
做過郡王府姑娘的教養嬤嬤,對王府內的情況必然還熟悉些,甚好甚好。綺年微微鬆了口氣,又不免要多問一句:“與她說話可有什麼忌諱的?”
趙燕恒眼睛微微一彎:“若講規矩,沒什麼可忌諱的。她為人端方,無關的話你便是問,她也不肯講的。”
“這就好。那還有最後一件事……”綺年抬眼看了看趙燕恒,“我進了郡王府之後,需要管家嗎?”
“你想管嗎?”趙燕恒又笑了,似乎覺得綺年的話很有趣。
綺年板著臉:“有什麼好笑,這是我想不想的事嗎?”好像從開始到現在,他們談的永遠是不該談的東西哎……
“我想王妃應該是不願你管家的。”趙燕恒仰頭思索片刻,“但若是她突然發現她千挑萬選出來的世子妃居然進退有據毫不怯場,大概就會想著用管家來難一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