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一波未平一波起(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659 字 8個月前

周鎮撫撓撓頭,推脫地道:“這理由你自己想罷,橫豎你是極聰明的。”見趙燕恒眼刀橫過來,馬上求饒道,“我當真是沒主意了,如今這腦袋裡亂哄哄的有一百隻蜂子飛來飛去——皇上才接著密報,上回廣東獻俘被劫之事有了消息,為的是滅口!”

“滅口?”趙燕恒臉色微微一變,“滅誰的口?那群俘虜能說出什麼了不得的消息來?”

周鎮撫聳聳肩:“這我可就不敢妄言了。不過你昨日午後就離京了,自是不知道西北張家軍親兵與兩營軍和五城兵馬司的人較量的場麵,皇上大發雷霆,把兩營軍的幾名將軍和區區在下都罵了個狗血淋頭。恰好下月就是張將軍四十生辰,皇上命人帶了壽禮去邊關賞賜,又想起兩廣總兵的功勞來,於是又把在下罵了一頓,連著羽林衛的幾名勳貴子弟,加著兩營軍裡的十幾個人,一總打包扔到廣東去了,說是叫我們去看看人家當兵當成什麼樣兒,學會了才準回來。”

趙燕恒似笑非笑:“因此你要去廣東了?”哪裡是去學廣東的兵,分明是去查這滅口之事的。

周鎮撫擠擠眼睛:“正是。因此這永順伯的事,我是實在顧不上了,據我所知,皇長子是在皇上麵前薦了你……”

“皇長子?”趙燕恒眉頭緊皺,“他薦我,豈不招得皇上疑心?”

“皇長子說,上回你出京遇了流匪,臨危不懼,非但逃得性命,且將流匪所在之處都能摸清,可見有呂老將軍遺風,隻怕並非傳言中的紈絝之徒。”周鎮撫咳嗽一聲,“自然,在下也就順水推舟地說了幾句。”

趙燕恒眼裡微微有一絲笑意:“你說了什麼?”

周鎮撫翻翻眼睛:“我隻說上回在大明寺後山遇了你,乃是換了裝束想去文會上走走。皇上英明,自是要問為何一個堂堂郡王世子,要去文會還要喬裝打扮。此中原因在下自是不解,隻說大約你這些年名聲在外,如今想要浪子回頭,又怕眾人笑話罷。至於皇長子又會說些什麼,在下可就不知了,亦不能妄加打探。”

趙燕恒沉吟不語。他沒想到皇長子會撿了這個機會將他推上去。至於皇長子要說什麼,他亦能猜到幾分,無非要借與自己相識多年的金家兄弟之口,將他多年來不得不示弱以自保的事情稍稍透露幾分。或許連這示弱之舉也不必宣之於口,皇室中人,各種手段隻有比後宅更花樣翻新,這等韜光養晦的舉動,當年便是皇帝自己也是做過的,又何須講得太明白呢。隻要有了皇帝的話,以後他的舉動就不僅僅是在皇長子眼前有功勞,在皇帝那裡也是功勞了。

周鎮撫想了想,又叮囑道:“皇長子之所以薦你,乃是因著你是秦家姑娘的表兄。秦家姑娘的長兄比你位高,不可久離,次兄年紀又還小,二房的兩個兒子一個外放,一個又是庶出的,都不合適。最重要的——”他壓低了聲音,“東陽老侯爺身子怕不成了,孫子們都想著守在眼前,因此你去送嫁才能順理成章。皇上自是不會如今就信了你,少不得還要派人與你一起去的,到了那邊,就看你的了。”

趙燕恒明白他的意思。永順伯的賬哪裡是好查的,若是自己能在皇帝派去的人眼前露了鋒芒,怕是比在皇帝眼前直接表現還要好些。

周鎮撫眼看時間不早,起身伸了伸腰:“我可得趕回去了,明兒就要被打包丟去廣東,你自己拿主意罷。”

綺年在外頭屋裡坐著,終於聽見窗戶響了一聲,而後趙燕恒慢慢走了出來,麵上神色若有所思,抬頭見了她便笑了笑:“等得可急了?”

“也並不太久。”綺年觀察著他的臉色,“可是有什麼事?要立刻回城麼?”

“與此事無關。”趙燕恒挽起她手,“不是說要去外頭弄什麼野餐麼,走吧。你將帷帽戴上,這會兒日頭毒起來了。”

綺年已經叫如鴛如鸝準備了幾個攢盒,這時候拎上,一行人就往山腳下去了。綺年邊走邊看趙燕恒,直看得趙燕恒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難道有花麼?”

“你有心事。”綺年認真地說,“若是不能說與我聽的就罷了,若是不怕我聽,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我雖不見得能出什麼好主意,也沒準能給你提個醒兒。”

趙燕恒輕歎一聲:“並不是不能讓你聽,隻是有些事你聽了徒增煩惱而已。”

“這有什麼。人說夫唱婦隨,你既煩惱,我跟著煩一煩又有什麼?你有什麼煩心事,不與我說,卻想與誰說去,嗯?”

趙燕恒看她斜著眼瞥自己的樣子,不由失笑:“自然是隻能與你說的。”

“那就說唄。”綺年看看四周無人,隻有自家的丫鬟和立秋立冬兩個小廝綴在後頭,便伸手抱著趙燕恒一條手臂,仰起臉來看著他,“為妻的洗耳恭聽。”趙燕恒怕是不習慣將外頭的事儘數告知妻子的,畢竟這個時代,男主外女主內,除非用到夫人外交,否則這些男人們怕是都不會有這種自覺。不過沒關係,趙燕恒不說,她可以問,循序漸進,總有一天趙燕恒會習慣於和她萬事都有商有量的。

立秋眼尖地發現了綺年的動作,忍不住斜眼看了一下如鴛如鸝,喃喃道:“世子妃與世子爺可真是恩愛。”

如鸝聽著這話不像,脹紅了臉剛要說話就被如鴛按住了,抬眼看了他一眼,平心靜氣地道:“這自是應該的。”

立秋其實是想說世子妃在外頭與世子爺未免有些太親密了,卻被如鴛這句話全噎了回去,不由得乾笑了一聲道:“是應該的,自然是應該的。”

如鴛不再說話,又轉頭看著前麵。立秋平日裡偶爾一見,隻覺她不言不語的,萬想不到說出一句話來也能噎倒人的,不由得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幾人慢步走到山腳下,一條小河淙淙流過,河邊樹林倒也乾淨,便四周用錦帷一圈,裡頭鋪開茵席席地而坐。趙燕恒畢竟不想多說,因此隻說了怕是要去渝州探查永順伯,隻是自己剛剛新婚,沒個理由不好離家。且若是去了渝地,少說也要耽擱一兩個月,又怕綺年在家裡有難處。

綺年思忖了片刻,上下瞄了趙燕恒一眼,抿著嘴一笑:“要說這個倒也不難,你屋裡現放著好幾個通房,隨便哪個,我與你鬨上一番,這理由也就有了。”

趙燕恒啞然,半晌才道:“這是什麼主意!”心裡卻覺得這主意其實過得去。

綺年笑道:“這主意雖餿,卻合著你素日裡的形象——”一句話沒說完,趙燕恒已經伸手過來撓她的癢:“胡說!顯著是縱得你無法無天了,連本世子都敢打趣起來。”

夫妻兩個笑了一會兒,綺年方一邊理著鬢發一邊說道:“何況你為著這個離家,王妃定然歡喜,估摸著也就不會給我下絆子,說不準還要拉攏拉攏我呢。”

趙燕恒苦笑道:“彆說,這餿主意當真不錯,隻是——”若傳出去,少不得綺年得落個妒嫉的名聲。

綺年認真地道:“你彆管這主意餿不餿,外人怎麼看是外人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倒是你去渝州,千千萬萬要小心,多帶幾個人去,務必平安回來。”她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就是沒讀過書,也見過趙燕恒狼狽受傷的時候,這趟去渝州,那是永順伯的地方,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萬一有點什麼衝突,永順伯豁出去了,趙燕恒就要危險。

趙燕恒聽她說到“我們”,不由得心裡暖洋洋的,也斂了笑容認真道:“我自會小心。本不想與你說這些,就是怕你憂心,現在說也說了,我定平安回來,你也要自己保重。”

兩人相互許了諾,核計了一番,時間也已近午。再是自我安慰說無事,也沒有那個野餐的輕鬆心情了,用過午飯就坐上馬車往回走。

眼看著馬車進了城門,沒走幾步呢,就有人橫刺裡衝出來,一頭撞到車前麵,若不是這進了城馬跑不起來,立冬又是個練家子,手上死死扯住了馬韁,必定要踩上這人。馬兒噅噅幾聲,前蹄都立了起來,立秋一邊安撫馬匹一邊忍不住喝道:“走路不帶眼睛,你作死呢!”忽見撲在馬車前的人抬起頭來,雖然臉上抹得黑一塊白一塊的,那眉眼卻是識得的,連忙低聲往車裡回:“爺,是,是胭脂姑娘!”

綺年正在馬車裡打盹兒,冷不防驚了這一麼一下,若不是趙燕恒護著,一頭就要撞到車廂上去。聽了立秋的話不由得撩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胭脂,穿著一身青布的衣裳,不施脂粉還滿身塵土,一見趙燕恒便落下兩行淚來,倒是彆有一番楚楚可憐的風韻。

趙燕恒眉頭一皺,沉聲道:“不是送你回鄉了麼?怎的又來京城了?”

胭脂往前爬了一步,哭道:“爺救救奴罷,那鄉裡也呆不住,有人,有人硬逼著奴做妾呢……”

這會兒街上來往的都是人,人人都看著這出戲。趙燕恒眉頭擰得死緊,正要說話,卻覺得綺年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在他耳邊小聲說:“這也是個機會,正好也看看她想乾什麼。”她才不相信胭脂是因為有人硬逼著做妾才跑回京城的呢。

趙燕恒想起他們的計劃,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乾咳了一聲道:“立秋去尋個客棧,先把她安置下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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