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千裡姻緣一犬牽(1 / 2)

表妹難為 朱砂 8926 字 8個月前

西北平邊大將軍張家在京城內的新府第坐落在城北,因著從前是個商人所居之處,宅子倒還算整齊,隻是略小了些,昀郡王府的馬車過去的時候,中門就駛不進去了。

綺年在小滿的攙扶下輕快地踩著腳凳下了馬車,就見冷玉如帶著張沁張淳兩人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見她下車便迎過來笑道:“總算是來了,上回嫣兒過來,見你沒在好生遺憾。”瞥一眼小滿,抓了綺年的手低聲道,“怎麼換了丫鬟?如鸝那丫頭呢?”

綺年微微一笑:“如鸝在家裡跟人學做針線呢,進去再跟你細說。”白露還在搖擺不定,但小滿和小雪如今已經明顯跟她親熱了起來,今日如鸝在家裡跟小雪學拉鎖子,她就帶著如鴛和小滿出來了。

張夫人和張二夫人都在廳中等著,張夫人身上有正三品的誥命,張二夫人卻隻有個追封的從五品誥命,見了綺年進來都起身要行禮。綺年哪裡能受她們的禮,趕緊搶先行禮:“早該來問候伯母,因家中事多,直拖延到今日。”

張夫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大約是久在西北,麵相倒像是五十歲了,膚色也比京城婦人粗糙黎黑,兩手更是青筋畢露,虎口上還有繭子,乍看倒像個農家婦人的模樣。不過綺年看她兩臂修長,身材結實勻稱,琢磨著她說不定也是個練家子。

張二夫人三十出頭,膚色雖也黑些,卻比張夫人保養得好得多,綾羅綢緞地包裹著,倒跟京城圈裡的貴婦差不太多。見綺年行禮,連忙搶上去拉起來,口中笑道:“世子妃這可折死我們了。早聽說世子妃和玉如是打小兒的朋友,玉如在邊關的時候都常常說起,我早就想見見了,今兒見了才知道,當真是嫦娥下凡一般的人物呢。”

綺年對她的形容略微有幾分牙酸,含笑說道:“您太誇獎了,這話我怎麼當得起?”向後頭招招手將趙燕好叫過來,“給兩位伯母請安。”

“哎喲——”張二夫人放開綺年又拉住趙燕好,“淳兒自上回家來就不停地提郡王府的兩位姑娘,我早就想見見了,果然是花朵兒一般。隻是怎麼不見縣主呢?”

綺年微笑道:“縣主今日有事,不能來拜見兩位伯母了。”其實是趙燕妤現在仍在裝病中,昀郡王不許她出門;不過即使能出門,她也不願來張家;再次,今日是秦采回門的日子,英國公府也正好借這個日子過來跟秦王妃商議娶趙燕妤過門的日期,所以趙燕妤反正是不能出門的。

張淳在一邊聽著,露出可惜的模樣:“上回還說世子妃這次會與縣主同來,幾次總沒緣分與縣主相識,怕是定要等到去郡王府拜見的時候才能得見麵了罷?”

張夫人輕咳了一聲道:“淳兒,世子妃與趙姑娘來了尚未坐下呢,有話且過會兒再說。”

張淳微微撅了撅嘴,退到張二夫人身後去了,隻對著趙燕好笑。趙燕好上回見識了她的厲害,今日出門特地按照綺年說的將頭上身上的東西精簡,隻戴那式樣新,份量卻不重的首飾,拿一枝貴重的明月簪壓住場麵便罷。就連手腕上的鐲子也換了一對新打的鏤花空心金鐲,隻上頭鑲的兩顆珠子貴重些。

因這是正式拜訪,綺年一坐定就示意如鴛和小滿送上禮物,連張淳張沁兩個,從前見麵不曾給過見麵禮的,這次也一並送上。張夫人與張二夫人都是衣料,張淳姐妹是每人一對兒碧玉葡萄壓裙。張夫人看了不由得暗暗點頭,心想這位世子妃果然是個精細人。西北之地風氣粗獷,女子出門也常騎馬或大步行走,並不用壓裙這種飾物,然而京城淑女卻幾乎人人皆佩此物,為的是壓住裙擺不使大動,庶幾蓮步珊珊,顯著優雅。

張家此次入京便是為著兒女親事而來,兩個女兒為了出外也新打了些首飾,隻是不曾想到這壓裙上來,入京後還是冷玉如從自己匣子裡拿了一對出來與小姑們用。綺年送禮便能送玉壓裙,可見是個細致的人。

張夫人心裡想著,也將給綺年和趙燕好的表禮叫拿上來。給綺年的是西北特產的雪參,跟人參功效有些類似,卻是溫補的,比人參的藥性和緩。給趙燕好的則是西北那邊產的纏絲瑪瑙簪子,不算十分貴重,卻是顏色鮮豔,年輕姑娘戴著倒合適。另有一方硯台,用的也是西北特產彩石所雕,卻是送給趙燕恒的。綺年笑著接了,連連道謝,拿著端詳道:“這石頭京城少見得很,摸著也溫潤,想是好發墨的。”

張夫人點頭笑道:“可見世子妃是懂行的。有些硯台看著好看摸著堅硬,琢出來卻太滑溜不易發墨,也不算好硯台。這種彩石略花哨了點,發墨卻是極好的,隻是西北匠人粗糙,勉強充做一份禮,世子妃不嫌棄便好。”

綺年笑道:“若這般說,我要厚著臉皮向伯母再討一方了。家舅是最愛書法之人,亦愛好硯,若伯母還有,少不得還請再賜一方。”

張夫人欣然道:“早聽說吳侍郎一筆好字,京城都是聞名的,若這硯台能入他的眼,倒是這硯台的福氣了。”轉頭叫丫鬟,“快去將那方雕著四君子的硯台也拿來。”

綺年笑吟吟等著,硯台拿到手裡又讚了幾句:“這一方更好,西北的匠人刀工粗獷,倒是彆有風味,相形之下,倒是京城的雕工有些傷於纖巧了。”

張夫人笑著道:“聽世子妃這麼一說,敢自西北的東西倒稀罕起來了。其實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又說了幾句便道,“玉如在西北時就常說起世子妃,天天的想著,如今好容易見著,你們去說話兒罷,倒不必在這裡拘著了。”

綺年含笑起身告退,挽了趙燕好往冷玉如院子裡去了。張淳瞧著她們走了才撇嘴道:“還是世子妃呢,怎麼還嫌禮物不夠又開口討要呢?”

張夫人淡淡瞥她一眼:“不懂的事就少開口,幸而是在家裡,若在外頭,怕是你連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也叫人說我張家的女兒沒規矩!”起身攜了張沁走了。

這裡張淳將腳一跺,扭頭看著張二夫人:“娘!”

張二夫人歎道:“你這孩子,世子妃是什麼身份,咱們巴結還巴結不過來呢,你可萬不能說話得罪了她!若借著你大嫂能跟郡王府來往,日後那些貴人的圈子裡你也能得進去,將來說親事也好說些。”

張淳聽見親事二字,也不由得把臉紅了,扭身道:“娘說什麼呢!大嫂日常也是出去走動的,如今大堂哥又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我隻跟著大嫂,還怕什麼呢。”

張二夫人歎道:“真是傻孩子。你大堂哥再怎麼好,也是隔著房的。饒是你爹當年是為了你大伯死的,也沒見他們對咱們一家三口兒怎麼好。你弟弟不說了,一個男孩子總歸要自己掙前程的,且他年紀還小,目今還慮不到這些。隻你今年都十六了,得趕緊把親事定下來才是。偏娘是個寡婦不好出去走動的,你大嫂心裡隻想著沁兒,你自然是第二位的。且你大嫂不過是掛了個恒山伯府義女的名頭兒,本人不過是六品官的女兒,身上誥命也不過是五品,能有多大出息?哪裡比得上世子妃,正二品的誥命,來往怕不都是勳貴高官?若能到郡王府去多出入幾次,自然結識的貴人就多。聽說縣主明年及笄,這及笄禮上貴女定多,你須得能去才行。”

想了一想,回頭吩咐丫鬟:“去看著沁姑娘的動靜,若是她去大少奶奶的院子,就來回報。”轉頭對女兒道,“你隻跟定了沁兒,先與趙家二姑娘親熱了也好。”

張沁跟著張夫人往後頭走,也忍不住低聲道:“娘,世子妃為何又要一塊硯台呢?我瞧著那硯台雖不錯,卻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想來吳侍郎既愛這個,必然少不了貴重的硯台,如何稀罕咱們的呢?”

張夫人拍著女兒的手笑了笑:“你總歸是比淳兒那丫頭懂事些。世子妃哪裡是稀罕那一塊硯台呢,分明是想著跟咱們家親近呢。你說,咱們家給的東西,和世子妃送來的禮,哪樣貴重?不消說,自是世子妃的東西好了。且她又是有正二品誥命的人,若不是瞧著你嫂子的份上,我見了她也是該行禮的。如今她是特意的要跟咱們親近,才假托著晚輩的身份來要這硯台,不過叫咱們覺得她是真喜歡咱們的禮,心裡舒服些罷了。瞧她年紀小,做事卻叫人心裡覺得熨貼,不生分,果然是跟你嫂嫂有交情的。”

張沁聽得連連點頭,眼睛不由得往冷玉如的院子方向望去:“上回見了趙家二姑娘,我們談得倒投機,隻是這回子來,怎的就跟著嫂嫂過去了,也不與我說話了。”

張夫人笑道:“又說傻話了,難道沒看出來是躲著淳丫頭的麼?怕你一會兒回了自己的屋子,你嫂子就該叫人請你過去了。不過我瞧著,淳丫頭定然也盯著呢,還是躲不過去的。罷了,這些年也是沒好生管束這丫頭,養得這麼眼皮子淺,出去了也是丟人。若不叫她出去,你嬸子又要鬨,耽擱了她也不是一家人的做法。你多瞧著些,該勸的要勸,實在不聽的,便是沉下臉來將她拉走,也不能丟了張家的臉!”

冷玉如的院子極小,說是院子,不過是一處大點的院子中間砌起花牆來隔開了的。綺年一進去,就見一個丫鬟迎出來笑道:“世子妃來了,奴婢這水都燒過兩滾了呢。”

綺年定睛一瞧,不由笑道:“原來是聽香,怎的前幾回在外頭都沒見你?還當你嫁在西北了呢。”

冷玉如接口笑道:“這丫頭雖沒嫁在西北,倒是跟西北投緣,初到了那裡我水土不服,她倒是生龍活虎,如今回了京城倒病了,這幾日才好,所以沒帶出去。隻是在西北那邊學壞了,茶如何沏都不知道了,那水燒過兩滾,還能沏出好茶來麼?還不快去換了新水來燒呢!”引了綺年進門,又笑道,“這屋子窄,想來你在郡王府住慣了大屋子,勉強坐坐也罷。”

綺年伸手打了她一下:“你這張嘴,去了西北這一年多,越發沒個拘束了。我也就罷了,在伯母麵前也這樣說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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