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乍變故雨狂風驟(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663 字 8個月前

綺年也沒料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五城兵馬司號稱是捉拿羯奴混進京城來的細作,那個給胭脂做衣裳的繡娘就是其中之一,而胭脂也成了細作在京城之內的接應,連她的死都被說成是畏罪自儘。更糟的是,這個繡娘是小楊雇傭過的,利用進宅子做針線的機會打探消息。一時間京城內各宅門對繡娘敬而遠之,而綺年的綢緞鋪子也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小楊一家已經全部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帶走了,幸而因為知道是郡王府世子妃的陪嫁鋪子,尚未至用刑逼供的地步。

“兒媳雇傭繡娘不過是為了賣布料,實不知有什麼細作之事。”一爆出繡娘打探消息的事,綺年就知道這件事跟永順伯和華絲坊脫不了關係。趙燕恒從她這裡知道了永順伯打探消息的渠道,現在永順伯又利用這渠道反咬了她一口。難道說趙燕恒在渝州已經令永順伯如此為難,以至於要在京城掀起這樣的風浪,讓趙燕恒分心嗎?

秦王妃冷冷地道:“你說不知有細作之事,可那繡娘就是羯奴的細作,單說一句不知就無事了嗎?”

綺年平靜地回答:“那繡娘在京城並非初來乍到,曾在幾家針線坊供職,又曾在幾家官宦人家做過針線,若是依著五城兵馬司的說法,這些繡坊和人家也一樣有嫌疑的。五城兵馬司若無有證據指證我縱容細作,自不能定我的罪。”

昀郡王皺眉道:“說是這般說,但事涉他國細作,少不得麻煩。五城兵馬司已將此事提交了刑部了!”

綺年低頭道:“便是去刑部大堂上,兒媳也是這般說。國有律例,豈有無憑無證就給人定罪的呢?”

昀郡王焦躁道:“如今還不是定罪的事!外頭多少議論,皆是自你而起!便是最後無事,郡王府的名聲也壞了。”

“父王這話,恕兒媳不懂了。若是最後無事,謠言自然澄清,怎會壞了郡王府的名聲?”綺年也有點焦躁了,“這明明是有人嫁禍!世子早將胭脂送走了,她卻又跑了回來,世子便是怕傷及王府的名聲才將她安置下來,卻被人借此反咬了一口。如今正是該好生追查真相的時候,若隻在家中抱怨,隻怕是於事無補。”她正在絞儘腦汁地跟立春等人追查這事,昀郡王就把她提了來訓斥了這麼一頓,到底有什麼用!

“周氏,這是你能與王爺說的話嗎!”秦王妃提高聲音,“還不快給王爺跪下請罪!一切事皆自你們而起,若是不與那胭脂糾纏,如何會有今日之禍?若是不開什麼綢緞鋪子,更不會與細作扯上關係!”

綺年不想跟她說話,向昀郡王福了福身:“父王請恕兒媳直言,兒媳知道父王焦急,隻是此時第一要緊是查清真相,外頭不過是閒言閒語,府裡便先家反宅亂的相互指責起來,隻怕是親者痛仇者快。倒不如集中了全府的力量,儘快將此事查清為好。”

昀郡王看了她一會兒,擺了擺手沉聲道:“府上的侍衛你可以調用一半,三天之內必須將此事查清!”三天之後,刑部說不定就要來提人了。

綺年拜謝過他,退出了正屋。秦王妃看著眾人都退了出去,起身斟了一杯茶遞到昀郡王手中,低聲道:“王爺限她三日,可是三日後有什麼……”

昀郡王哪有心思喝茶,歎道:“三日不能將此事平息下去,刑部怕就要來提人過堂了!”

秦王妃目光一閃:“王爺,這斷不可行!若是世子妃拋頭露麵去刑部過堂,王府的臉麵何存?便是能將此事查清,外頭也要指指戳戳了。”

昀郡王將茶杯往幾上一擲:“正是為著這個,才讓她三日內必得有個交待!”按了按太陽穴,“我去五城兵馬司和刑部再打點一下。”

“王爺——”秦王妃稍稍向前一步,欲言又止。昀郡王瞧她一眼,有些不快:“有話說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秦王妃低了頭道:“當初,原是妾身太過莽撞,匆忙就為世子定了這樣一門親事,說起來,全是妾身之誤,以至王爺今日如此為難……”眼圈微微紅了。

秦王妃生得端莊美貌,平日裡無時無刻不是麵含微笑,頗有人在背後送了一個蓮台觀音的美名。此時雙眸含淚,彆有一種楚楚之姿。魏側妃也是以纖柔見長,但平日裡嬌弱慣了,眾人也就不看在眼裡。隻秦王妃這等素來隻見笑容的,偶見悲戚之色便格外動人。

到底是放在心上二十餘年的人,雖則為著前些日子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有些失望,昀郡王也不由得稍稍放緩了聲音:“事已至此,還提它做甚。”隻是若要安慰說並非她的錯,卻實在是說不出口。至少她身為繼母,對趙燕恒極為敷衍,不盼其好,隻管捉著錯兒便倉促定親,這是不能抹殺的事實。

秦王妃聽他聲音雖和緩,卻不安慰自己,心裡不由得又涼了幾分,垂頭道:“妾身如今也後悔不來了,隻是想著,郡王府的名聲斷不能為她所累,亦不能為妾身一錯所累。”

昀郡王微有幾分不耐道:“事已發了,如何能不為她所累?”

“王爺不如——替世子休妻。”

“休妻?”昀郡王一怔,“這如何使得?”

“如今世子並不在京城,正是機會。”秦王妃娓娓道來,“世子前去渝州之時,便因胭脂之事與她鬨過一場。雖說這胭脂委實是禍水,但也是因著世子妃嫉妒之故。這妒乃七出之條,不如就由妾身出麵,隻說她嫉妒不容人,且對妾身不敬,將她休出王府。此後但有什麼,一概便與王府無關了。”

昀郡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胡說!她是上了玉碟的世子正妃,如何能說休便休?何況她還是皇長子妃的恩人。”

“此事王爺倒不必擔憂,妾身可去太後處稟明此事,有太後在,皇長子妃亦不能說什麼的。太後近日身子略好些,妾身本也該入宮問安的。”

昀郡王眉頭皺得更緊,目光在秦王妃身上探詢地打量著。秦王妃強自鎮定,輕聲道:“妾自從知曉了香薰球的真相,也極是後悔。前些日子西北邊關張少將軍入京,聽說他此次是帶了母親與弟妹同來的。張少將軍的親妹今年不過十六歲,生得十分端正,又是邊關磨礪出來的女兒家,帶著英爽之氣。張將軍在西北平邊,聽說當年與先王妃娘家也是有幾分交情的,妾身想著,世子少時也愛騎射,若娶個爽朗些的世子妃,或許更對脾氣……且張將軍是正二品的大將軍,張家姑娘身份也高些。”

最後這句話倒是中了昀郡王的心事。趙燕恒若非幼時墜馬,隻怕此時也是能騎善射,冬園從前也是他習武的地方,至今還封著不許人進,可見在他心裡怕是還想著騎射之事。周氏一則出身太低,二則嬌嬌弱弱的文官家女兒,怕真與兒子講不到這些。再則張家與呂家從前確實有幾分交情,或者兒子也會願意。

“不要再說了。”經了香薰球一事,昀郡王不願秦王妃再插手趙燕恒的親事,“恒兒的親事你不必多管,至於休妻之事,本王自有——”昀郡王剛說到一半,忽聽外頭有人道:“父王且慢。”卻是趙燕平打了簾子進來。

昀郡王眉頭一皺:“你在外頭?豈有不進來請安卻在外頭偷聽的道理?”

趙燕平連忙道:“父王恕罪,本來兒子不該聽的,隻是想著事關咱們王府的臉麵,所以不得不大膽說一句——休妻之事斷不可行的。”

秦王妃大急:“你小孩子懂得什麼!”

趙燕平慨然道:“母親這話差了。若此時將世子妃休棄,哪怕有一千條理由,外頭也會說咱們郡王府是因怕受連累才將世子妃廢掉,到時候父王豈不更被人詬病?”

秦王妃見兒子來拆台,不由急得雙眼直冒火星,就要喝斥他。昀郡王卻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平兒此言有理。不必再說了,我出去一趟,王妃約束了府裡眾人不許亂,若聽見有亂傳亂講的,一概發落到莊子上去!”拂袖出去,見外屋一個小丫鬟正在打掃廊下,也未在意,徑直走了。

小丫鬟見昀郡王走了,倒退著掃到回廊轉彎處,便躡手躡腳提著掃帚溜出丹園,直奔節氣居去了。她手腳輕,又隻是個三等小丫鬟,並無人注意。屋裡秦王妃心裡焦急,更是不曾注意,隻瞪著兒子道:“你敢是糊塗了麼?這是將周氏逐出王府最好的機會,你如何還要替她說話?”

趙燕平笑了一笑,目光向屋角裡站著的姚黃魏紫一瞥,等秦王妃揮手叫她們出去,這才低聲道:“母親怎不想想,便是逐她出去,終不能斬草除根。”

秦王妃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兒子:“斬草除根?”

趙燕平胸有成竹地一笑:“此事鬨得大了,刑部必要提她過堂的,可母親見過哪家的大家女眷會去公堂上拋頭露麵的?”

秦王妃不由得捏緊了手指,遲疑道:“你是說——讓她暴斃?”這種事早已有之,高門大戶裡,多有寧願讓媳婦姑娘自儘,也不能讓她們去拋頭露麵以致門楣受損的,“隻這事難道能鬨成那樣兒?”綺年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媳婦,她是經宗人府載入玉碟的世子妃,要多大的事兒才能讓刑部必提世子妃過堂不可的?

趙燕平略一遲疑,終是低聲道:“我說與母親,母親萬不可說與彆人,便是妹妹處也不能說,免得她嘴上不牢。這怕是宮裡貴妃的意思,是鄭世子來與我說,除了周氏,鄭世子自會投桃報李,襄助兒子。”

“貴妃?”秦王妃大為驚訝,“她如何得罪了貴妃?”

趙燕平笑道:“母親怎的也糊塗了?這些事我們細問做甚,橫豎是隻有好處的。”他已經是郡王的嫡子,便是一輩子無所事事也能錦衣玉食,鄭琨說要襄助,其中含意極其明顯,為的,就是上頭那個郡王世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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