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這些日子管家理事,辛苦了最新章節。”
綺年正拿銀筷子替秦王妃布菜,聞言心裡就暗自警惕,含笑道:“兒媳本就該替王妃解勞,並不敢說辛苦。”
秦王妃端詳她幾眼,轉頭笑向魏紫道:“到底是年輕,管了這許多的事,人還是這麼精神。”
魏紫也笑道:“王妃說得是。不過奴婢瞧著世子妃眼圈兒有些發青,隻怕還是有些累著了。奴婢聽說,如今世子院子裡少了個得力的人,想必世子妃又要管家,又要服侍世子,自然是累的。王妃心疼世子妃,可不能光是嘴上說說。”
“你這丫頭,如今越發大膽,竟敢編排起我來了!”秦王妃笑罵了一聲,轉向綺年道,“怎麼聽說世子把清明給了周漢辰?”
綺年苦笑:“聽說是打賭輸了,就被周鎮撫要了人去。”趙燕恒送個丫鬟給周鎮撫,對外就是這樣解釋的。也是周鎮撫平日裡名聲太差,說他輸給趙燕和茶葉心裡不忿,就算計走了趙燕恒的丫鬟,外頭居然也有人信了。
“真是胡鬨。”秦王妃歎息一聲,沉吟道,“魏紫說得也是,彆看隻缺了一個人,清明是世子身邊得力的大丫頭,少了一個還真是麻煩,你如今又要管著家,也罷,把洛紅叫上來,讓世子妃帶回去用。”
門外應聲就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到了跟前就跪下來:“奴婢洛紅給王妃請安,給世子妃請安。”
“這丫頭是莊子上上來的,打得一手好算盤,你帶去打個下手也好,省得你勞累。”秦王妃隨意點了點頭,又教訓洛紅道,“好生聽世子妃的吩咐,若仗著是我給的人就驕慢,世子妃來回了我,必把你打上幾十板子!”
綺年心裡冷笑。這是清明才出去,秦王妃就要找機會往節氣居塞人了。教訓洛紅的這幾句話分明是說給她聽的,意思是洛紅縱然有錯,她也不能處罰,還得來回了秦王妃,交由秦王妃處置。這哪裡是給個丫鬟,分明是給了個祖宗。
“多謝王妃。王妃挑來的人自然是好的,若有不好,我隻管把人帶回來給王妃就是。”綺年也堆起一臉笑容,並不叫地上的洛紅起來,隻管給秦王妃布菜。剛才洛紅進來她就看清楚了,這洛紅不比紫菀和香藥那樣嫋嫋婷婷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卻是身材修長結實,說不出眉眼哪裡居然有點像她,這樣的丫鬟要是被外人看見可就有意思了。清明可是能跟著趙燕恒出門的丫鬟,若是趙燕恒身邊換了個跟世子妃有幾分相似的丫頭,那她這個世子妃豈不能了京城裡的笑話!
“洛紅你起來吧,一會兒跟著世子妃回節氣居去。”秦王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世子妃的表妹今日回門,世子妃還要回吳家去道喜,就帶著這丫頭去認認親家的門也好。”
綺年會帶這個洛紅出門就有鬼了,聞言隻是一笑:“洛紅剛從莊子上上來,怕是王府裡的規矩知道得不多,兒媳想今日就讓她在家中學學規矩吧。既是日後要頂了清明的位子,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秦王妃也沒想著洛紅一步就能登天,隻要綺年讓她進了節氣居,第一步目標也就算達到了,遂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綺年伺候完秦王妃用飯,帶著洛紅回了節氣居,就把小滿叫了來:“這是王妃給的洛紅,說是打一手好算盤。清明這一走,院子裡少了個人,王妃這才讓洛紅來的。洛紅剛從莊子上來,對這院子裡的規矩怕是知道得不多,你且教她幾日。”
小滿自立春去了綺年的莊子上,對綺年真算是死心塌地,且也是個伶俐的,聞言就明白了綺年的意思,忙笑盈盈過來拉了洛紅的手道:“既這樣,洛紅妹妹就跟我住一屋子,叫小雪那丫頭搬到彆的房裡去住。”邊說,邊拉著洛紅走了,說是去收拾屋子。
小滿一走,如鸝就忍不住了:“王妃打的是什麼主意,竟然找了個跟世子妃長得有點像的丫頭過來,還讓世子妃帶她出門,我呸!哪裡來的小蹄子,也配到咱們院子裡來當差?”
綺年一笑:“瞧你急的,這才剛開個頭呢。王妃既然想讓知道咱們府裡有個像我的丫頭,那咱們就幫幫她,先讓京城裡傳一傳,最後再告訴父王。”
如鴛點頭道:“奴婢去找立秋,這種事他做起來最拿手了。”
如鸝有點著急:“可是這樣一來,世子妃的臉麵也——”
“怕什麼。”綺年一笑,“世子不嫌我就成。”秦王妃若是以為她把臉麵看得比什麼都重,那就錯了。
如鸝嘀咕:“還不如把洛紅打發了呢。”
“沒那麼容易。”綺年冷冷一笑,“這洛紅長成這樣可是犯忌諱的,王妃敢把她直接送到我眼前來,必然是這個洛紅身上有什麼東西是我不能不忌憚的。叫立秋替我好好查查,她是個什麼來曆。彆等我處置了人,才發現這人我不能動,那就糟了。好了,且不說這些個,有小滿看著,諒她也翻不起浪花來。咱們回舅舅家要緊。”不是為了去賀喬連波回門,而是有彆的事情要跟李氏和鄭氏好生說說。
綺年回去得不晚,在吳府門口恰好碰上了英國公府的馬車。
雖然不喜歡阮麟,但阮夫人總要給外甥女撐臉麵,特地派了她自己的馬車送小夫妻回門。馬車用的是金線織花的石青錦緞帷子,其華麗比綺年那輛馬車有過之而無不及。如鸝撩著簾子看了看,狠狠撇了撇嘴。
綺年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如鸝這幾年心眼兒倒長了些,隻是個頭仍舊不長,且臉蛋兒倒越發地圓了,捏起來十分順手:“看那嘴都能掛著油瓶了,快彆這樣,被人看見了哪裡像個來賀喜的樣兒呢。”
如鸝敷衍地咧了咧嘴,爬下馬車擺上腳凳,綺年扶著她的手下來,對那邊馬車微微一笑:“表妹。”
喬連波穿著二色金繡蝴蝶的玫紅綢衫,下頭是蜜合色綾裙,頭上梳著墮馬髻,插了一枝通體剔透的翡翠釵,旁邊點綴著蝴蝶狀的點翠花鈿,耳朵上一對綠得能滴出水來的翡翠墜子輕輕搖晃,手腕上戴著鑲硬紅寶石的赤金鐲,陽光下稍稍一動就折射出瑩瑩寶光。見了綺年微微含羞地低下頭去:“表姐也來了?”
綺年看看伸手攙扶著喬連波的阮麟,笑著對他也點點頭:“恭喜了。”
顏氏早就翹首以待了。喬連波出嫁後她就病了,請了大夫來診脈說是心神勞乏,靜養為宜,隻今日外孫女兒回門,自然又撐著身子早早就在鬆鶴堂等著,見喬連波和阮麟進來,喜得滿臉放光。
吳府眾人皆在,按理回門是要給嶽父母磕頭的,隻是喬連波父母早逝,李氏早安排好了,叫丫鬟把墊子擱下,小夫妻兩個給顏氏磕個頭就算了,至於兩位舅舅舅母,倒也不圖受這個禮。
磕過了頭,阮麟自然跟著吳知霄兄弟們去外頭說話了,顏氏拉了喬連波的手不知有多少話要說,李氏和鄭氏都識趣得很,跟喬連波寒喧了幾句,收了喬連波帶來的回門禮,便借口準備酒席離了鬆鶴堂,讓出地方來讓顏氏跟喬連波說話。
綺年拉了兩位舅母去了蘭亭園,把丫鬟都打發出去,才將吳知霞有孕的事說了。鄭氏聽說女兒終於懷孕,先是一陣驚喜,後聽吳知霞要回吳家養胎,頓時覺得不對。她雖沒有什麼大見識,但跟著吳若錚在外頭輾轉數地為官,一些陰私之事見識得比李氏還要多了許多,綺年隱晦地說了幾句,她便已明白,不由得歎息一聲:“我苦命的霞兒,當初實不該讓她……”
李氏勸道:“有了身孕就是好事,接進來在家裡細細養著,弟妹你帶幾個信得過的人,萬事都不假他人之手,難道還養不住?隻要過了此事,生下孩兒來,霞兒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鄭氏也知道如今後悔無益,不過是忍不住歎息一句罷了,聽了李氏的話便拭了淚道:“大嫂說得是。我這就去看看養胎的藥材是否足夠,若不夠這時候買了還不引人注目。”
鄭氏出去了,綺年方向李氏道:“知霏表妹的親事,舅舅舅母可有打算了?”金國潤固然好,綺年覺得也還是問問吳若釗和李氏的好。
李氏歎道:“這些日子忙得團團亂轉,尚未來得及呢。隻這個孩子是個老實乖巧的,趙姨娘也從不說話。我和你舅舅想著,門第也不要多高貴,隻要人靠得住,家風清正就好。若是門第高的,嫁個庶子將來能分家出去自己過也成,總之人才是第一,彆的都罷了全文。”她知道綺年從不亂管事,這時候問起知霏的親事來,定然是有原因的。
綺年聽了,這才將金國潤的事細細講了一下。金國秀這種做法,無疑是要把吳若釗這一房也牢牢綁在皇長子的船上,但若拋開這些不說,金國潤卻確實是個好的。
“世子的意思,讓舅母跟舅舅好生核計一下。金家二少爺也算是世子瞧著長大的,天賦上比之顯國公世子似是還要強些,年紀雖然不大,騎射已然十分出色,隻是身子弱些,原是胎裡沒養好的緣故——當初顯國公一家在沙場上的時候,其母正懷著他,後頭人去了,二少爺還是個遺腹的,是以先天有些不足。但雖是庶出的,皇長子妃卻是跟顯國公世子一視同仁的,打小就求醫問藥地養著,後頭顯國公親自教授騎射錘煉身子,書讀得也不錯。”綺年想了想,壓低聲音道,“若是舅舅覺得不妥,拒了也無妨,橫豎世子那裡對皇長子是傾力相助的,也未必就要把霏表妹也押上。世子隻是覺得金家二少爺著實不錯,顯國公家裡又沒有婆婆,所以才叫我來跟舅母說一說……”
李氏聽了也不由得心動。金國潤那是國公府的少爺,雖則是個庶出,但顯國公府人丁凋零,金國廷隻有這一個同父的弟弟,將來兄弟兩個不相互扶持還靠誰呢?不要說金國潤出色,就是平庸些,將來也少不了一個前途。更何況上頭連婆婆都沒有,將來無論分不分家,顯國公一去了,頭上就連個長輩都沒有——金大奶奶那是隔房的,管不到這裡來——這樣的日子不知有多舒服,吳知霏若嫁過去,實在是享福的。唯一缺點可能是吳知霏自幼受的就是庶女的教育,溫柔和順有餘,精明強乾不足,若真分了家,要管家理事能力稍嫌不足。
但李氏轉念想想,顯國公府若真隻有兩兄弟,未必就會分家。金國廷娶的是山東孔家的女兒,還是衍聖公的嫡女,做個掌家宗婦想來毫無問題,吳知霏性子柔和,隻要聽嫂子的話便可,並不需要自己多麼強硬。想來想去,這金國潤竟是能吳知霏能找到的最好的親事了。當下欣然道:“如此,我跟你舅舅商議商議,儘快給你回話。替我多謝世子,這樣替知霏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