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失蹤的事,皇帝也壓了下來,隻暗地裡派人去調查,可是這事怎麼也不能瞞著金國秀的。綺年想了半天,還是自己先去了皇長子府上——金國秀有孕的事說不準隻有皇後知道,皇帝知不知道還兩說呢,萬一來個人冒冒失失張口就說了,金國秀受驚過甚失了孩子可怎麼辦!
綺年先拿了趙燕恒的帖子,叫人去太醫院請了常給金國秀診平安脈的鐘太醫,這才敢去皇長子府。隨月見她帶了鐘太醫進來,不由得麵露疑惑。綺年不好跟她說什麼,先請鐘太醫在外廳稍候,這才進去見金國秀。
金國秀早聽見丫鬟說郡王世子妃帶了鐘太醫來,待綺年進來便瞧著她:“有什麼不好的事要告訴我?是殿下?”
綺年心裡暗歎,知道是瞞不住她的,隻得把事情撿簡單的慢慢說了,一邊說一邊觀察金國秀的臉色,但見金國秀雖然變了麵色,但並沒有什麼大驚大悲的樣子,心裡稍稍鬆了一點,低聲道:“世子已經趕過去,正妃千萬顧及肚子裡的孩子,不要過於擔憂。”
金國秀並不聽這些,隻問:“隻是失蹤?”
“消息傳來時,隻說是失蹤。”綺年明白她的意思,隻要沒見到屍首,就還有一絲希望。
金國秀籲了口氣,微微閉上眼睛道:“叫吳家人瞞住吳惠側妃,她經不起這個。”吳知霞的胎兒還不到三個月,心誌更比不得金國秀堅定。
“我這就叫人去吳家。”綺年想了想,“還是讓鐘太醫在府上留一日罷?”
“留一日也好。”金國秀隻想了想就做出了決定,“讓鐘太醫回稟宮裡,就說我有身孕了。”
“這時候——”綺年不是太明白。瞞了那麼久,這種時候那些人對付了皇長子,不是正好騰出手來對付金國秀麼?
“讓他們知道我有身孕,或者會打亂他們的計劃,給殿下再多幾分生機。”金國秀簡單地說完,吩咐隨月,“請鐘太醫進來給我診脈。”
金國秀主意已決,綺年當然不能再說什麼,話已送到,也就起身告辭。上了馬車,先叫如菱回吳家找李氏,務必把這事死死瞞住吳知霞。不過吳知霞最近沉浸在有孕的喜悅裡,要瞞住她也不是什麼難事。
大約天氣實在太熱,加上心中有事,綺年一路在馬車裡顛回郡王府,隻覺得自己中暑了,一陣陣的頭暈惡心。如鴛如鸝扶著她剛進了節氣居,就見白露等在門口,滿臉焦急之色,見了她忙迎上來低聲道:“采芝病了,這會兒燒得滾燙,奴婢請了大夫來診脈,說是風寒加五內鬱積。王妃也來了,這會兒正在屋裡呢。”
秦王妃自然是來找事的。綺年不由得皺起眉頭:“不是說讓丫鬟仔細看著?怎麼病成這樣才知道?”
白露低頭道:“采芝從那日回去就把自己鎖在屋裡不許人進去,後頭到了晚上才肯吃飯。這幾日飯倒是都用的,小丫頭們以為沒事了,誰知道今日天大亮了還沒起身,進去看時已經燒得額頭滾燙了。”
敢情這是折騰了幾天生生把自己折騰病了麼?隻可惜她不知道趙燕恒昨夜就離京了吧?綺年心裡冷笑,但身上難受,也懶得多說什麼,隻扶了如鴛的手進屋裡去。果然秦王妃坐在屋裡,見綺年回來眉頭一皺:“世子妃這是怎麼了?”
“去皇長子府上探望了皇子妃。”綺年勉強福身下去,“王妃怎麼過來了?”
“再不過來,怕是世子的侍妾通房都要保不住了。”秦王妃也不發話讓綺年起身,“先是紫菀,再是香藥,如今采芝也病成這樣了,傳出去外頭豈不是要議論世子妃苛待妾侍?郡王府素來寬厚,可當不起這個名聲。”
綺年蹲在地上,覺得屋子裡被秦王妃帶進一股香味兒來,更衝得惡心了,勉強忍著道:“是下頭伺候的丫鬟們不精心,兒媳自當處置她們。”
秦王妃輕輕冷笑了一聲:“說起來,世子妃這進門也快一年了,至今都沒個動靜。世子已經二十七了,這時候還沒有子嗣成何體統?我聽說世子妃小日子的時候也把世子攬在自己屋裡?這樣的爭風吃醋,比那小家子的婦人還不如!怎麼當得世子妃?將來世子承了郡王位,還要立側妃庶妃,難不成那時候你也這樣的爭風嫉妒?”
綺年實在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而且胸口一陣陣作嘔,隻得扶著如鴛的手自己站了起來。秦王妃身後的魏紫立刻道:“王妃還沒有讓世子妃站起來,世子妃未免太不知禮數了。”
綺年才想說話,一開口終於忍不住,嘩地一聲吐了出來。秦王妃離得近,裙子上都被濺上了幾點,不由得變了臉色怒道:“世子妃,你真當本王妃就不能處置你麼?”
綺年這時候倒隱約想到了點什麼,有氣無力地道:“王妃見諒。白露請王妃到彆的屋裡更衣,把這裡打掃一下。”
天氣熱,屋子裡的氣味實在熏人,秦王妃素來愛潔,裙腳上被濺上了這些東西真是無法忍耐,隻得先去更衣。綺年由如鴛如鸝兩人扶著進了自己臥房,接了水漱漱口,問道:“給采芝診脈的大夫還在不在?請他過來給我也診一診。”
如鸝飛一般去了,一會兒帶過來一個中年郎中。如鴛早立起屏風,又把綺年手上搭了一塊薄綾子,才請那郎中過來診脈。那郎中兩指按了脈門細診片刻,又叫綺年換了一隻手再診了診,便滿麵笑容起身道:“恭喜恭喜,這是喜脈,有一個多月了。”
如鴛如鸝喜出望外,如鸝扯著那郎中道:“可是準的?”
郎中笑道:“小人雖醫術淺薄,喜脈還是診得出的。姑娘若是不信,可再請平日裡常來診脈的大夫再診一診,或者更為準確。不過依小人看,十之八-九是不錯的。”
綺年在屏風後頭也愣了。雖說自五月裡夫妻兩個就不再有意避孕了,但也沒想到居然懷得這麼快。如鴛連忙封了二兩銀子將那郎中送走,回頭笑道:“還是請平日裡相熟的太醫再來診一次罷?”
綺年有些走神地點了點頭,抬頭見秦王妃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連忙撐起身道:“王妃——”
秦王妃臉上忽地換了笑容,走過來按住她道:“快彆起來,有了喜是大事。魏紫,拿著王爺的名帖去太醫院請人來給世子妃再診一診。”
既拿了郡王的名帖,太醫院自然立刻就派了一名精於婦科的太醫過來,仔細給綺年診過了脈便起身道:“恭喜王妃,恭喜世子妃,世子有喜已一月有餘了。”
秦王妃的手指在衣袖裡不易覺察地握緊,臉上卻是滿麵笑容:“世子妃是頭胎,又年輕,還要請太醫仔細寫個保胎的方子,平日裡要當心些什麼,也要請太醫一一地提點了伺候的丫鬟們才好。”
太醫點頭笑道:“這都是在下份內之事。世子妃底子不錯,隻是近日怕有些勞神罷,須得好生養著才是。這頭三個月最是要緊,萬不可操勞太過了。”一麵說,一麵到側廳裡去寫保胎方子了。
秦王妃笑眯眯在綺年身邊坐下來,拉著她的手道:“好孩子,可算是懷上了,若生了兒子,你就是咱們府裡的功臣。隻是你年輕人不知道輕重,這有了孕可不比彆的,萬不可再與世子同房了,隻怕他萬一把持不住,傷了胎兒可不是小事。如今采芝病著,我看怡雲也不怎麼得世子喜歡,你該再安排人去伺候世子才是。你身邊那幾個,還有世子身邊的白露,我瞧著都是好的。記得上回世子還帶回一個人來,叫什麼秀書的,也長得好模樣。依我說,你就從裡頭抬舉起一兩個來,這才合大家子的規矩,也免得讓彆人說你嫉妒。”
綺年等她都說完了,這才慢吞吞地點點頭道:“王妃說的是。不過畢竟是伺候世子的人,還是等世子回來自己挑中了哪個再抬舉哪個吧。”秦王妃顯然還不知道趙燕恒是出京了,那就讓她等著吧。
世子妃有孕是大喜事,這邊太醫還寫著方子,那邊小廝已經飛跑去告知昀郡王。趙燕恒快三十了才有子嗣,這在整個京城裡都得算是極晚的了,昀郡王心裡高興,也顧不得彆的,徑直就來了節氣居,也不讓綺年起身,隔著屏風在外頭又是重謝太醫,又是賞節氣居的下人們,一片喜氣洋洋。
綺年剛才吐過一回,這會倒覺得舒服了很多,靠在床上隻管看著秦王妃的神色暗笑。明明是心裡不舒服,臉上卻硬要裝出欣喜無比的模樣,倒也虧得她演戲。
昀郡王賞了節氣居下人們每人兩個月的月例,又說等這一胎安然降生,還要重賞。秦王妃笑盈盈聽完了,走出去道:“王爺,方才太醫說世子妃有些勞神,想必是這些日子管家理事累的,如此一來,這事可萬不能再讓世子妃勞累了。”
綺年不由得摸了摸肚子。剛把府裡的人都理了理,這又得交回秦王妃手裡。唉,有了孩子雖然好,可是似乎來的不太是時候啊。更不必說這時候皇長子的事怕要鬨得天翻地覆,這下一有孕,估摸著秦王妃是決不肯讓她出王府了。
昀郡王略想了想便道:“確是不能讓周氏再勞神了。也罷,這幾個月就叫燕和媳婦學著管,你在旁邊指點她便是。”
秦王妃本想把管家權再拿回來的,這時候聽說是讓秦采管,心裡遺憾之餘又不無欣慰,說到底秦采是她的侄女兒,總歸是一家子的,也就點頭答允。又道:“有孕不是小事,世子妃年輕隻怕不當心,該尋兩個有經驗的嬤嬤過來。再者這樣子也不好伺候世子了,如今夏軒那幾個去的去病的病,很該再抬舉幾個人來伺候世子。”
這話昀郡王倒是覺得很有道理,不過轉念一想趙燕恒還在外頭呢,便道:“這也罷了,如今恒兒不在府中,待他回來自己挑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