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的親事,就讓個側妃來張羅!”秦王妃幾乎就要把桌子掀了,魏紫趕緊給按住,這要是掀了,可不會有人再送一桌來:“王妃放心,那都是有定例的,沒人敢不用心,還有柳家的麵子呢!”
秦王妃慢慢靜了下來,深吸了口氣道:“沒錯,還有柳家的麵子。”隻要這個媳婦進了門,怎麼也要來見自己這個婆婆,到時候拿捏住了媳婦,若能由柳家出麵要求昀郡王免了自己的禁足,想來昀郡王也要給柳總兵幾分麵子。畢竟親生母親總不露麵,趙燕平的麵子上也不好看,柳逢碧的麵子自然也就不好看了。有柳家在,她還有機會出去。
“王妃,這是今天柳家送來的嫁妝單子,世子妃讓送來給王妃看看,柳家十日後就把嫁妝送到城南的宅子去。”一個小丫鬟怯生生進來遞了一迭單子,登時把秦王妃又喚醒了,手裡拿著那厚厚的嫁妝單子,秦王妃才想起,等成親之後趙燕平就要分出去了,這王府就是趙燕恒夫婦兩個的了,到時候,就算自己出去了又能怎麼樣?
“都撤了!我不想吃!”
豆綠沉默地收拾東西,魏紫含著眼淚勸道:“王妃要保重身子,不吃東西怎麼成呢,您用點兒點心也好,要不然,隻是讓節氣居那邊兒看笑話。”
秦王妃半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等屋子裡隻剩下了魏紫,才咬著牙道:“不能讓她生下兒子來!”倘若不生兒子,將來就得過繼,那時候趙燕平的兒子還有機會。
“可是,咱們現在出不去……”魏紫苦笑,很想勸主子打消這念頭。如今整個丹園都被禁足了,還想怎麼樣?
“我得回去見見母親……”秦王妃到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會的東西太少,到了此時,竟不知如何才能阻止綺年生兒子。下藥當然最簡單有效,但是你得能把手伸進節氣居去才行。現在人都出不去,還能做什麼?
魏紫不敢接口,暗想丹園都出不去,哪裡還能去公主府呢。但這話不敢說,隻好勸道:“如今要緊大事是看著三少爺成親,隻要三少爺好,彆的都好說。”
秦王妃不耐煩地擺擺手,起身到裡屋去思索了,這裡魏紫隻得退出來,卻聽旁邊耳房裡露粉在勸慰豆綠:“如今咱們還是王妃的人,隻要王妃不肯,誰能要了你去?”
豆綠哭道:“可那立秋是世子的人,再過些日子世子做了郡王,他若是去向世子討我可怎麼辦?”
魏紫不由得一腳跨進去問道:“這是怎的了?”
露粉連忙替豆綠解釋道:“是世子身邊的立秋,怕是對豆綠起了心思呢。”
魏紫一怔:“立秋?節氣居跟咱們丹園素來是不搭邊的呀。”
豆綠隻是哭,露粉低聲道:“姐姐不知道,從前立秋就調戲過豆綠,不過那時候有王妃在,他也不敢怎樣。這會子咱們都——丁香今兒給豆綠送了個信,說那立秋在二門上跟小廝吃酒吃醉了,說要娶豆綠呢。”
魏紫怔了一會兒,強笑道:“立秋在世子身邊倒也是個有體麵的。”
豆綠跺腳哭道:“他油嘴滑舌的不尊重,我才不要!”抽泣一聲,說了實話,“我是王妃身邊的,就是過去了,他又怎麼會對我好。”抓了魏紫的手道,“姐姐你在王妃麵前替我說說罷,如今王妃心煩,我怕去說了王妃反而惱了我,若以為我跟世子妃那邊有什麼,我就說不清了。”秦王妃雖被禁足,但要在丹園裡處置自己的丫鬟還是可以的。
魏紫隨口答應了,笑道:“你也太膽小,放心好了,王妃不開口,誰也要不去你的。”並未把這事放在心上,聽見屋裡秦王妃要水,就進去了。
打從綺年有了喜,節氣居上上下下都歡天喜地,那時間就過得特彆快,轉眼就是趙燕好出嫁的日子。綺年一早起來,看見肖側妃紅腫的眼圈,就不禁笑了:“今兒是大喜日子,再說就嫁在京裡,側妃什麼時候想去看,坐上馬車就去了,快彆這樣。”
肖側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看四周無人,低聲道:“還要多謝世子妃。”能讓她有機會操持女兒的親事。
“瞧側妃說的,這不還多虧有側妃幫我呢麼。”綺年說著,摸了摸肚子,“這小東西折騰得不輕。”這次她懷孕比上次反應強烈,每天早晨都得吐個一塌糊塗。
肖側妃笑道:“要這麼說,十有八-九是個兒子呢。”說了幾句吉利話,看看時候差不多,又趕緊出去張羅了。她是側妃,當然不能到前頭去,但今日多少瑣事都得她操心,可不能讓女兒這樣的大喜日子出什麼差錯。
綺年坐了一會兒,估摸著全福夫人要到了,也就起身要往荷園去,剛要出門就有小丫鬟來報:“林姑娘過來了。”
“妹妹過來了?”綺年自把她接進來,先是忙著家裡的事,然後又有了喜,根本就顧不上林悅然了,“這幾日家裡亂亂的,委屈妹妹了。”
林悅然趕緊道:“姐姐快彆這麼說,是我給姐姐添麻煩了才是。”看看綺年身上已經換了衣裳,“姐姐是要到前頭去了吧?那我就不耽誤姐姐了。”
綺年點點頭:“如鴛,好好送林姑娘回夏軒去。回頭家裡事都了了,我帶妹妹出去走走。”未婚姑娘在自己家裡住著,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說,不能讓她跟家裡的爺們兒見麵。給她配了幾個丫鬟就是為了這個,林悅然隻要踏出夏軒,身邊永遠都有丫鬟跟著,要去哪裡,丫鬟也得先去探探合不合適。綺年是想幫幫林悅然,但不想幫出麻煩來。這種寄人籬下寄出感情來的戲碼她又不是沒在裡寫過。
林悅然跟著丫鬟出去了,走到門口忍不住問了一句:“世子這樣早就出去了麼?”
如鴛含笑道:“世子到前頭去準備攔門的禮了。林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林悅然心裡一緊,低聲道:“沒什麼,我是覺得姐姐有孕辛苦,若是世子在身邊怕是好些。”
如鴛點頭笑道:“林姑娘彆擔心,世子對世子妃是最體貼的。”
林悅然沒再說話,回了夏軒,如鴛客客氣氣地道:“今日事多,還要委屈林姑娘就在院子裡走走,莫要出去,免得被衝撞了。”
林悅然輕輕點了點頭,目送如鴛出去,便聽外頭有個小丫鬟跑來,興奮地跟如鴛道:“新郎官兒到門前了呢!帶了好些迎親的人來,裡頭有顯國公府的兩位少爺呢!”這新郎不能自己一個人跑來接新娘,少不得要請些未婚男子一起來,來的人身份越顯貴,新娘就越有麵子。
如鴛聽了也興奮:“是麼?顯國公府大少爺可是今科的武榜眼呢!小少爺也是武進士。這來得也太早,全福夫人沒準剛在梳頭呢。走,看看去!”
林悅然獨個兒站在院子裡,聽著兩人的聲音遠去,心裡七上八下。想這郡王府一個庶女出嫁都如此體麵,自己若不是淪落至此,本來也能有這樣的風光的,如今卻是再不可能了。轉念又想到嫂子的話,若是自己能進這郡王府,自是少不了錦衣玉食,不遜從前。可是再想一想,側妃也是妾,便是再尊貴的妾,這輩子也不能穿著大紅嫁衣讓人來迎親了。越想越覺得心裡淒苦,回了房裡,那眼淚就要止不住地落下來。
忽聽門上簾子響,林悅然忙擦了淚去看,就見梨兒和兩個小丫鬟一起,捧了一迭新衣裳進來,歡天喜地道:“姑娘快來看,這是世子妃叫人給姑娘做的新衣裳呢!”一件件展開了,都是顏色鮮亮花樣新穎,其中有件真紅的衫子,梨兒拿起來給林悅然身上一比就歡喜道:“這顏色姑娘穿了真好看,世子妃不是說過些日子要帶姑娘出去麼,就穿這件可好?”
林悅然看著這真紅的顏色,心裡不由得又苦起來,若是依著嫂子的主意,這一輩子就彆想再穿這樣的顏色了。猛聽得外頭鞭炮聲大響起來,想是新娘已經要出門上轎了,若是做妾的,便是轎子也隻能坐粉色的。心裡油煎一樣來回翻滾,眼淚終於還是一滴滴落了下來,落在那真紅色的衣裳袖子上,洇開了如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