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品姐兒斬釘截鐵,張嘴就來。她現在已經能分得清弟弟和妹妹有啥區彆了,但並不明白意義何在,隻是整天聽如鴛等人說母親要給她生弟弟,於是牢牢記在心上,一聽父親問,立刻堅決地回答出來。
趙燕恒樂得哈哈大笑,抱著女兒狠狠親了一口:“乖女兒!”
品姐兒也摟著他的脖子回親過去,塗了趙燕恒一臉口水。綺年忍著笑叫人拿帕子來給趙燕恒擦了臉,再看品姐兒已經打起嗬欠來,開始把腦袋往人懷裡鑽了,便輕輕拍得她迷糊睡過去,叫乳娘悄悄抱去了她自己房裡。
到了這時候,丫鬟們都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綺年也覺得有幾分累,靠著趙燕恒躺下來道:“我看大姑奶奶的意思,是有意求父王幫忙的。”
趙燕恒不大在意地道:“韓晉為人尚可,幫他謀個小小差事也未為不可,隻是這麼一大家子人,若指著有了個差事就一步登天那卻不可能。”怕就怕趙燕如胃口太大。
“若是人還行,能幫就幫一把,大姑奶奶過得不好,父王心裡怕也不自在。”
趙燕恒笑了笑:“好。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隻管養胎才好。”
綺年小小翻個白眼:“你說得好似養豬一般。”
趙燕恒笑著把手伸到她肚子上摸一摸:“這樣的豬,養來隻怕賠了本。”
綺年笑著掐他的手:“就是養豬如今也養不成啊,總得等三弟的親事完了,家分出去,我才能安心養胎。說起來,真是多虧了肖側妃呢。”
“也沒幾日了。”趙燕恒算算日子,皺皺眉,“到了那日,少不得她還得從丹園裡出來,你小心些。我總覺上回大長公主的病重有些不對。”
“我還當大長公主會求父王解了禁足呢,倒沒想到她沒提這事兒,也沒順勢塞幾個人進來。”
趙燕恒搖頭道:“沒求未必是好事。這事兒就是求了父王也不會答應,沒準大長公主是料到了,所以才不提。但我斷然不能相信,她會眼看著這事不管,畢竟這可是她的獨生女兒。罷了——”他翻個身,把綺年摟進懷裡,“見招拆招罷,不塞進人來總歸是好事,省得你還得費心去看著。”說著,聞到綺年鬢發間散發出來的淡香,深吸了一口,“今兒用的什麼香,這樣好聞?”
綺年被他緊摟著,已經感覺到了變化,臉上不由得一紅:“哪裡有用什麼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來也不愛那些香料,有了孩子就更不沾了。”她沒那麼豐富的香料和醫藥知識,為保萬無一失最好的辦法就是沾都不要沾。
“就是香……”趙燕恒在她頸間貼得更緊,呼吸吹拂到耳根上,綺年也忽然覺得這天氣真是熱得不行了:“還沒到三個月,那什麼,我幫幫你……”聲音到後頭越來越小,最後就低得聽不見了,直接被另一種聲音壓了過去……
郡王府和總兵府的聯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能比三皇子的大婚還引人注目,當然這注目更多的是來自柳府那邊兒。柳家剛出了一個昭儀,還得了個“賢”的封號,如今孫女又嫁到郡王府,真是如日中天,當紅一時。隻不過這個輩份論起來似乎有點兒亂,昀郡王跟柳總兵應該算是一輩兒的,可是現在下卻是他孫女嫁給了昀郡王的兒子。不過若是從皇帝那邊來說,昀郡王跟皇帝是一輩兒的,那麼他的兒子娶了皇帝妃子的侄女又正好了。總之天家這種事,真是亂糟糟。
亂歸亂,私下議論歸私下議論,並不影響眾人紛紛來赴宴。當然,也不影響有些人一麵吃著人家的酒席,一麵還要議論人家的不是。
昀郡王對此並不理會。輩分這東西說穿了也不值什麼,柳總兵家風好,女兒在宮中進退有據,孫女據說也是在柳夫人膝下養大的,必然也不錯。能娶到好兒媳最重要,那些虛名倒也罷了。
正值四月,郡王府的芍藥花已開,女眷們的席索性就設在花園裡,一邊賞花一邊喝喜酒。不過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都有人要找點不痛快,這不是,看著旁邊粉白的芍藥花,有人就道:“早聽說王妃園子裡種的好牡丹花,可惜今日沒眼福了。”
旁邊的大丫鬟聞言瞥了一眼,見那人是秦家的姻親,便抿嘴一笑:“夫人大約是記岔了,我們王妃園子裡種的牡丹不多,倒是有幾株梅花生得不錯。”
那婦人頓時有幾分尷尬,旁邊便有人掩了嘴笑道:“李夫人不常來郡王府,記岔了也是有的。”
李夫人臉上不由得就紅了,這分明是說她沒資格到郡王府登堂入室,卻偏要充這個臉麵,強笑道:“果然是我記岔了,如今該說是太妃了。”
張淳坐在一旁,聽著王妃兩個字實在刺耳,不由得冷笑道:“果然是郡王妃用出來的好丫頭,對客人也是這樣的口沒遮攔,不知該怎麼罰呢?”
那丫鬟笑著對張淳欠了欠身:“謝鄭少夫人指教,等喜事過了,奴婢自然去找我家王妃領罰的。”把鄭字和我家二字格外加重了些。張淳哪裡不明白這丫頭是在說她管閒事管到彆人家裡來了,但那丫鬟又是禮貌周全態度恭謹,這口氣不好發作,隻得冷哼一聲轉過了頭去。
如鸝遠遠聽見,笑著悄聲對小雪道:“姐姐挑人就是準,這穀雨還真是個能說會道的。”
小雪也低聲笑道:“這鄭少夫人也實在太沒眼色。”自己在婆家還沒站穩呢,倒管起彆人家閒事來。
李夫人今兒是帶著任務來的,雖然一張口就說錯了話,還是要硬著頭皮往下說:“聽說太妃身子不好,今年連宮中朝拜都沒有去,可不知如今怎樣了?”
沒人接茬兒,剛才還能說會道的丫鬟居然閉嘴不語了,隻管指揮著小丫鬟們斟茶倒水。張淳耐不住,冷笑道:“剛才還伶牙利齒的,怎麼這會兒又不吭聲了?”
穀雨利落地又一屈膝,含笑道:“奴婢不知李夫人是在問奴婢,還請夫人恕罪。不過郡王府的規矩,奴婢不在丹園裡伺候,主子們的事是不敢妄議的。”
張淳又被噎了一句,恒山伯夫人皺眉橫了她一眼,她不敢再說,忿忿閉緊了嘴巴。李夫人強笑道:“今日是三少爺大喜,這樣的喜氣,太妃的身子也該好了罷?”
穀雨笑道:“借您的吉言。”卻是多一句話也沒有。
恒山伯夫人輕咳了一聲:“太妃的身子,下頭的丫鬟們自然是不曉得,還是要問問王妃才好。”
綺年剛好走過來,李夫人便笑道:“正說到王妃呢,王妃就來了。今日王府大喜,太妃的身子可好了罷?”
好了就可以出丹園,就可以鬨騰了?綺年微微一笑:“三弟大喜,太妃自然是高興的,今兒說什麼也要出來受新人跪拜的。總歸三弟成了家,太妃沒了心事,才好安心養病。”
恒山伯夫人笑了一聲:“也不知太妃究竟是什麼病症,怎麼突然就這樣厲害了呢?”
綺年含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太妃這些年一直操勞府裡的事,畢竟是年紀不饒人,平時撐著看不出什麼,一旦病了就是來勢洶洶,真把王府上下都驚著了。好容易這略有起色,又要撐著給三弟的親事忙碌,真是勸都勸不住。好在今兒成了禮也就沒了心事,後頭慢慢地養,自然會好的。”
你就睜著眼睛說瞎話吧!恒山伯夫人聽得牙疼,卻無論如何不好在人家的喜宴上扯出什麼來,隻得乾笑一下:“王妃真是孝順。”
“本是份內事,哪裡當得起夫人的誇獎。”綺年欠欠身,滿臉帶笑,“吉時將至,我得去前頭了,夫人隨意。”轉過身,在一眾女眷們複雜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