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聲音。
持續砰砰。
根本停不下來。
溫雪翡隻感覺自己大腦空白一片, 身子仿佛軟在了辜長思懷裡。
懷裡……
懷裡?!
她被辜長思抱在了懷裡!
她她她她還摟著辜長思的脖子!
意識回籠的溫雪翡身子一僵,繼而有些顫抖。
激動地。
溫雪翡不是會藏情緒的人,可她又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 被辜長思察覺心意。
這…這不矜持。
她快速低垂了頭, 剛想收回自己樓主辜長思脖頸的手。
耳邊卻傳來長公主急切的聲音。
“彆動!”
“對路了!對路了!”
接著,一動不動地像兩個石頭人的溫雪翡和辜長思, 仔細聽著長公主講述“暗戀成雙”這個命題。
命題故事不長,很快也就講完了。
“先前本宮怕你二人不自在,沒同你二人說,但方才你二人相擁的感覺, 就是本宮想要的, 這比先前本宮設想的場景還要好。”
“辜長思, 小雪翡, 能不能給本宮一個麵子, 就半個時辰,漣漪宮眼下隻有我們三人,今日之事, 絕不外傳。”
“暗戀成雙, 必定需要你二人像剛剛那樣相擁,那樣的眼神才能完成。”
雖然長公主知道, 方才二人不是因為喜歡對方, 才流露出那樣的眼神。
而是生死危機之下,意外的一次詫異碰撞火花。
但就是這份詫異,才顯得自然。
當時二人的眼神, 已然深深烙印在長公主心裡,眼下,她讓二人重複相擁的動作, 並不是想再找回當時的眼神,她估計兩人也很難再重現當時的眼神,她隻是為了更好的讓她記住這份感覺。
當然,同陌生男子相擁,自是對溫雪翡名聲不好。
幸而,她早有準備,提前將所有人都趕出了漣漪宮。
現在,隻要溫雪翡和辜長思能點頭就行。
而這卻是難中之難。
先且不說,溫雪翡是最守禮儀教條的溫默的女兒。
讓辜長思擁著一個女子……
這場景,長公主感覺十本孤本兵書興許都沒法讓辜長思同意。
果不其然,辜長思看都沒看長公主一眼,隻是垂眼看向懷中的溫雪翡,眉頭緊鎖著。
從剛剛他觸碰到溫雪翡開始,溫雪翡的身體就持續繃緊,落地後,更是整個人沒能忍住輕顫,垂下頭,不看他。
辜長思抿了下唇。
抿著抿著,好似自己也能感受到苦澀。
這樣的情況,他不是第一次遇見。
今日,他還穿著她最討厭的精鐵黑甲。
活該被她厭惡。
活該。
辜長思輕輕放下溫雪翡。
他動了奢念。
他明知道溫雪翡厭惡他,害怕他,他還是忍不住心動,一次又一次地想靠近她。
寺院內,是。
小月餅家裡,是。
養心殿內,是。
出宮的路上,是。
漣漪宮外的等候,是。
答應長公主的入畫,是。
……
明明知道她那麼害怕畏懼他,他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自私地想去進入她的生活。
可這樣,好像把她推得越來越遠了。
辜長思放在身側的手顫了顫,隻他快速移到了身後,沒有讓任何人發現。
於外人跟前,他依舊是那個冷漠冰冷的辜長思。
罷了。
他不能再讓溫雪翡繼續厭惡他。
她不喜他靠近。
他…便不再靠近了。
一時,辜長思沉沉的黑眸裡,黯淡了許多。
他薄唇微啟,似想說出拒絕。
可這一次。
他身旁嬌弱的溫雪翡,微微抬頭,比他更快地說出口。
聲音有些軟,有些顫。
“殿下,雪翡…願意。”
聞言,辜長思倏而愣怔。
他緩緩移動著,看向身旁的溫雪翡。
長睫,微顫。
現在的他,不敢抱有任何期望。
他不敢。
可他又抑製不住心裡瘋狂湧上來久違的…歡喜。
但這一份歡喜,卻在觸及溫雪翡紅了的眼眶時。
澆成了透心涼。
……
辜長思眼裡終是泄出了幾分自嘲。
在長公主還未回應之前。
他第一回對溫雪翡強.硬了。
辜長思一把轄住溫雪翡的手腕,扯過,聲音有些喑啞道。
“溫二姑娘,煩請借一步說話。”
話音落,也不管溫雪翡和長公主如何反應。
辜長思扯著溫雪翡,便朝著無人的角落而去。
雖是扯。
但辜長思卻一點沒弄疼溫雪翡。
他舍不得。
這路走得很快。
這路也走的很慢。
慢到足夠辜長思回憶。
他和溫雪翡,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那日。
是他第一次打了勝仗而歸。
戰爭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
每一次都是殊死搏鬥,即使他是將領,亦不做逃兵。
他每次都走在士兵們的前麵。
因為,他知道,隻有他打出了士氣,他身後的將士們才能看到希望。
可是他內心也有害怕,他害怕死在戰場上。
便見不到那個他日思夜想的小女孩。
既是害怕,亦是勇氣。
他惜命,所以更要努力地打勝仗,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見到她。
而那一次。
他沒想到會那麼快就見到她。
歸營的路上,聽到下屬來報,溫默攜家眷也來到了邊關的某個鎮上。
年少的辜長思,意氣風發,馬尾高束,雖依然是個冷漠的少年郎,情緒卻不似後來那般懂得隱藏。
當時的他,捏著韁繩,迎著歸去的晚霞,嘴角緩緩揚起。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高興他打贏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勝仗。
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高興,他與他朝思暮想的小女孩將要再見。
且帶著他的榮耀,與她相見。
那個時候的辜長思,驕傲誌淩雲,朝氣蓋九霄。
隻有在她麵前。
他不是背負萬人期待的世家麒麟子,需要懂規矩,知禮數,需要冷漠,克製,壓抑自己。
他是他自己,是那個麵對心上人,會害羞,會膽怯,會表露真實情感的少年郎。
他在她麵前,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辜長思。
沒人知道,那一日他的狂奔歸營,隻為了換上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梳洗乾淨,以最好的麵貌,去邊關小鎮上,尋溫雪翡。
可未曾想到,兩人竟是提前相見了。
彼時的辜長思,臉上還有戰場的沙土,身上穿著有些破損的黑甲,剛落馬歸營。
這一轉頭,於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嬌小玲瓏的溫雪翡。
辜長思驚喜,他沒想到竟然會在軍營裡見到溫雪翡。
雖眼下並不是他最好的狀態。
但他太想同溫雪翡說上話了。
落馬之時,顧不得旁人見禮招呼,眼裡盛滿了歡喜,直直朝著溫雪翡跑去。
……
隻是,後來……
辜長思每每回憶至此,卻是木然上眼。
未曾想,那竟然他和溫雪翡之間噩夢的開始。
因為那一日……
辜長思跑動之時,有一士兵忽然撞了他一下。
辜長思戰勝而歸。
手裡拿著戰勝的“勝利品”,這是應著上麵的要求,要交回給軍營的,他眼下著急去見溫雪翡,還沒向軍營交接“勝利品”,它被裝在一個封好的密不透光的木匣子裡。
那士兵一撞。
木匣子直接從辜長思手裡脫手。
裡麵的“勝利品”,也滾了出來。
滾著滾著,滾到了溫雪翡身前。
萬籟俱寂。
下一刻,刺耳的尖叫聲,從溫雪翡嘴裡發出。
他眼睜睜地看著一開始會衝著他溫柔淺笑的溫雪翡,臉突兀的霎白一片,再抬眼看他時,隻餘留下濃濃的恐懼。
接著,徹底昏厥。
因為,那個勝利品,是一顆敵將的人頭。
那日,兩人不過一步的距離。
明明那麼近,可等到溫雪翡再一睜眼,卻成了咫尺天涯。
後來。
辜長思知道了很多事。
知道了溫雪翡昏厥後,連發了好幾日的高燒,做了好幾夜的噩夢。
血,人頭,辜長思,在他們溫府成了禁忌。
一提,溫雪翡就會瑟瑟發抖,失聲尖叫。
而這一切,並不隻是單單因為一個人頭。
在這件事之前,溫雪翡曾遇到過一次綁架案,被連環無頭案的凶手綁架過。
這個凶手殺人,手法極其殘忍,會將人的頭顱完整割下。
溫雪翡被他綁後,溫府上下,仿若行之將木。
幸而這凶手落網的快,溫雪翡也幸運還沒被殺,且似乎並沒有落下什麼陰影,因為溫雪翡失去了那段同凶手相處的記憶。
可未曾想,當她看到辜長思提著人頭而歸時,她那段恐怖的記憶再次複蘇。
原來,當年小小的溫雪翡每日都會被那凶手逼著看他割人頭顱,日日如此。
這對小雪翡烙下了極其殘忍的恐怖陰影,以至於她直接選擇性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