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格雷(維因Ver.)再次在坎特貝爾見到裡夏爾的時候,他為那天的情緒失控向格雷道了歉,恢複了和平時無異的態度。
但對於所爭論的話題,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觸及。
這是一個幾乎無解的問題。
格雷不得不承認,由於裡夏爾經曆的特殊性,想讓他放下對艾涅斯特的殺心,比想象中的難太多了。
其中最大的阻礙就是裡夏爾的仇恨。
如果他是格雷所熟知的遊戲中的主人公的話,事情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
因為他足夠善良,也足夠寬容。
可是格雷接觸到的裡夏爾卻來自一個絕望的未來。
他的隊友全部死在了艾涅斯特的手中。隔在兩人之間的血海深仇,泯滅了裡夏爾所有的善意。
而在廝殺之外,他們之間的交集又完全為零。
雙方缺乏信任的基礎,裡夏爾也不具備改變艾涅斯特的能力。
就算格雷強調未來與現在的艾涅斯特並非同一個人,但壓在裡夏爾肩膀上的沉重的使命感、親身經曆的慘痛的現實,都讓他不敢將世界的命運寄托在過於渺茫的希望上。
他隻能采取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阻止悲劇的發生。
雖然格雷心知自己不會報社,但“維因”卻無法代替“艾涅斯特”作出承諾。
於是,他隻能付出雙倍的精力關注裡夏爾的動向,預防衝突的再次發生。
在這樣的提心吊膽中,格雷注意到了一件事。
裡夏爾在遇到艾涅斯特後,發生了一些改變。
首先是發呆的時間變多了。
花店沒有顧客的時候,他經常帶著迷茫的表情透過窗戶注視著遠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而在不發呆的時候,他與彆人的交流方式也產生了一點變化。
在這之前,裡夏爾雖然待人真誠,與誰都能相處得很好,但有時會給格雷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要具體說是哪裡奇怪,他也說不上來,但是就是隱隱約約地覺得,裡夏爾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不是性情上的差異,而是更為本質的不同。
但在這段時間中,裡夏爾身上的違和感卻逐漸減輕了。
格雷不知道這種現象預示著什麼。
但是,那一天裡夏爾和艾涅斯特的相遇,確實改變了什麼。
…………
格雷本以為,他不會再見到卡諾恩了。
離上次的見麵已經過去很長的時間了,卡諾恩一直都沒有出現。這讓他一度認為自己的警告確實有效果。
但此時此刻,格雷呆呆地看著麵前的青年,甚至有種想要揉眼睛的衝動。
“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問他事情?
格雷和卡諾恩一共見了兩次麵,每次的氛圍都很難用友好來形容。
在得知當初的真相後,卡諾恩為了避免激化矛盾,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挑選話題,很少主動打聽格雷的情況。
更何況,格雷上次還說了那樣的重話。能讓他頂著壓力來找自己,到底是為了多重要的事情?
“貝德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這個問題過於直截了當,讓格雷差點倒吸一口冷氣。
在艾薩克的實驗室中的遭遇,絕對是“維因”最不想回憶的事情。卡諾恩這是哪來的勇氣,直接在他的雷區上蹦迪?
出於維持人設的必要性,格雷不得不考慮他接下來該如何發怒了。
隻是卡諾恩的下一個問題,再度讓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現在的身體,是不是由魔素所構成的?”
“你是從哪知道的?”
這句話無疑是變相的承認。
卡諾恩苦笑了一聲,眼神中銳利的光芒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色。
“我查閱了貝德的論文,發現如果想讓你恢複使用魔法的能力的話,這是唯一有可行性的辦法。”
上次與維因分開之後,他遇到了和好友同在花店工作的少年——裡夏爾。
而從裡夏爾口中得知的消息,讓卡諾恩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維因這段時間的身體狀態極為糟糕,在卡諾恩拜訪維因的前幾天,更是一度虛弱到無法工作,隻能臥床休息的程度。
但他的身體差成那樣,卻頑固地不願去看醫生、接受治療。所以當裡夏爾看到可能和同事認識的卡諾恩的時候,就想讓他也加入勸說維因的隊伍中。
維因他……生病了?
當時,卡諾恩立刻就準備返回去找好友。但是隨後浮現出的一個猜測,讓他停下了腳步。
維因在貝德的實驗室足足待了九年。這九年中,實驗除了給維因帶來了心靈上的創傷外,會不會也摧殘了他的健康?
理由很簡單——因為維因表現出不適的時間,恰恰是在“刺客”襲擊王宮之後。
退化後和普通人無異的維因再次能使用魔法,本身就是一個很不自然的現象。不管貝德對他做了什麼,都不可能不對身體造成影響。
在這之前,卡諾恩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他不敢問出口的同時,心底也抱著一縷僥幸。
可是這過於巧合的時間,卻不得不讓他多想。
回去之後,為了找到實驗的相關線索,卡諾恩瘋狂地搜尋著貝德曾經留下的研究資料和論文,希望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這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因為在貝德叛逃之後,學院就對他的學術成果予以銷毀和封禁處理,即使以卡諾恩現今的身份也無法查閱。
好在工夫不負有心人,在不懈的努力下,他找到了一篇貝德沒有正式發表過的論文。
之所以未能公諸於世,是因為它的內容過於驚世駭俗了。
讀完之後,卡諾恩再次受到了被維因告知真相時同等程度的打擊。
將人類身體的組成部分置換成魔素?讓實驗者成為介於人類和魔素之間的生物,以此來人工性製造出術士?
貝德這是瘋了嗎?
就連從嬰兒時期接受植入的改造人都會對魔素有排斥反應,他是哪來的底氣,覺得這樣的理論有可操作性?
他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就算這種喪心病狂的實驗成功了,實驗品能存活多長時間也是一個未知數。
而且,除非將肉/體百分百地轉換為魔素,否則這種“後天性”的術士並不真正具備對魔素的適應性,一旦使用魔法,就會給身體帶來沉重的負擔。
怪不得——怪不得維因在襲擊了王宮後,會虛弱成那個樣子!
因為那就是他為奇跡所付出的代價!
就在卡諾恩為好友的生還感到慶幸的時候,命運再次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時的心情。
恐懼?焦燥?悲哀?痛苦?
無數種感情交彙在一起,如果一定要概括的話,那就是“絕望”。
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天真招致的結果。即使再痛苦,他也必須麵對現實,為過錯做出彌補。
正是這個想法讓卡諾恩鼓起勇氣,再次麵對維因。
“維因,你最好不要再使用魔法了。像在襲擊王宮時那樣不計後果的使用,絕對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
再濫用能力的話,你早晚會死的!”
“那又如何?”
可是好友展現出的對生命毫不留戀的態度,讓卡諾恩呼吸一窒。
他接下來一定還會再使用魔法。
因為維因曾經承認過,他就是那個襲擊艾涅斯特的人。
而想要與艾涅斯特勢均力敵地戰鬥,就必須超負荷地使用實驗賦予的能力。
“已經夠了吧?你將王宮的警備力量一掃而光,甚至差點將王宮夷為平地。就連我們之中最強的艾亞澤貝斯,也不是你的對手。
這一戰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你的價值嗎?非要和艾涅斯特至死方休嗎?”
“是的。”
卡諾恩暗暗咬緊了牙齒。
“那麼,我要阻止你。”
“阻止我?為什麼?就因為我想殺了艾涅斯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