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三月份的天氣還屬於需要穿羽絨服來禦寒的溫度, 可林瀾卻已經春暖花開了。
整整兩年就連寒暑假過年都沒有回‘老家’的白尋音,猛然踏上林瀾潮濕的土地,一時間還是覺得無比的熟悉——可能這就是‘土生土長’四個字最好的詮釋。
下午的飛機到了林瀾已經九點多鐘, 天空擦黑, 星星點點。
停機坪人不多,白尋音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幾口氣, 周圍人都行色匆匆, 唯有她拖著行李箱不急不緩。
白尋音對林瀾的溫度早有準備, 北方的羊毛大衣自然穿不上,單薄的襯衫外麵隻披著一條簡單的奶白色披肩, 牛仔褲單薄, 腳下踩著一雙帆布鞋。
兩條魚骨辮鬆鬆散散的披在肩上, 清純的就像個學生。不對, 她雖然今年二十四了, 可依舊還是個學生。
可能是因為這麼多年沒離開過校園的原因,白尋音始終習慣簡單休閒的衣服,習慣臉上不施脂粉。
在學校的時候更簡單,兩件白大褂換著穿——索性整天都呆在實驗室裡。
同寢室最愛美的俞微曾經無情的抨擊過她‘不會打扮,天生浪費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白尋音聽了隻是不以為然。
她覺得自己某些方麵可能生來就是‘懶散’的, 懶的化妝打扮, 也懶的和與人爭鋒,所以她不喜歡快節奏的城市和生活, 在所有人都急促的腳步中,也保持自己慣有的節奏。
直到響個不停的手機打破了白尋音不緊不慢的步伐。
她拿出來掃了一眼, 是阿莫的來電, 現在正響著, 還有七八個是關機時沒接到的。
“白尋音!!!”剛一接聽,阿莫的大嗓門就險些震破她的耳朵:“你特麼怎麼不接我電話?到底到沒到呢!”
“到了到了。”白尋音連忙回應,生怕遲緩一些把阿莫氣個好歹的:“剛下飛機。”
“我在T口停車場。”阿莫的聲音和緩了一些:“趕緊的。”
聞言白尋音隻好加快了腳步,無奈道:“不是說不用來接的嘛。”
“音音,我知道你不願意麻煩我,可這不是笑話麼?你回來我能不接?”阿莫理所當然的說:“趕緊過來。”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
白尋音看著黑屏了的手機,無奈的搖了搖頭。
阿莫上大學的時候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竟然學了‘法醫學’這個專業,畢業了之後就進了警察局工作,天天和警察和各種各樣的屍體打交道,人變得越來越雷厲風行,幾乎都快說一不二了。
白尋音以前就順著她,現在更是不敢反抗她。
她乖乖拉著行李箱跑到了T口停車場,離老遠就看到了阿莫那輛頗為拉風的牧馬人——小姑娘連車都跟彆的女生買的不一樣。
阿莫跳下車,直接奔跑過來結結實實的給了白尋音一個熊抱,差點把人撲倒。
“嗚嗚嗚嗚嗚我想死你了!”阿莫臉埋在白尋音頸窩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白尋音,你也太狠心了!兩年都不回來一趟!”
白尋音無奈的拍了拍她的頭,像拍娃娃似的哄:“有什麼區彆?咱們不是天天都在微信說話麼?”
聽了這麼‘不解風情’的話,阿莫忍不住瞪她:“那怎麼能一樣!”
“回來乾嘛?也沒地方住。”白尋音無所謂的笑了笑,平靜的像是在說彆人的事情:“哪有一個多月的短租,我外公外婆又在古鎮弄起了民宿,平時地方都不夠,我回來添麻煩乾什麼?”
這些阿莫其實是早就知道的。
但每每白尋音把自己比作‘麻煩’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心疼。
“現在好了,我自己搬出來獨立租房子了!”阿莫翻身農奴把歌唱,一把攬住她的肩膀豪氣衝天的說:“寶貝,你就跟我住!以後咱們倆一起過!”
白尋音隻側頭親了她一口,沒有拒絕阿莫的提議。
她在林瀾沒有房子,隻能先跟阿莫住一段,過後她會向教授申請進入研究所,這樣學校會給分配福利房,自然就能搬出來了。
阿莫被這個香吻‘臨幸’了一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了。
她興奮的蹦蹦躂躂:“小仙女親我了,這是多少追你的大佬男神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阿莫自然是知道白尋音大學期間為零的情史的,為此更加洋洋得意了。
嘿嘿,誰讓所有人最喜歡的音音隻喜歡她呢!
“音音,你現在身邊還是沒個人麼?”開車的時候等紅燈,阿莫又不改八卦本質的跟她聊起‘感情生活’:“你這種長相,追的人我估計一個監獄都放不下。”
……這是什麼神奇的比喻?阿莫不愧是法醫。
白尋音搖了搖頭:“沒有,你呢?”
她不想對這個問題談論太多,自然而然的轉移話題。
“我啊,還真有。”而阿莫的‘指南針’過了多年也沒變化,自然而然的被她撥動了,明豔的臉上笑容很甜:“盛聞最近在追我呢!”
這個答案是白尋音完全沒想到的,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盛聞?”
“是啊,他兩年前就回林瀾了。”阿莫提起盛聞,眼睛裡都是帶著藏不住的笑意的:“隻是我們之前一直沒聯係,最近辦一起案子偶然碰到,他就開始追我了。”
“可我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就被他追到啦,我高中時候吃的苦,我一定要全盤還給他!”
阿莫纖細的手指緊緊捏著方向盤,聲音是咬牙切齒的堅定——顯然是想起自己之前高中時期苦澀的倒追生涯就來氣了。
白尋音眨了眨眼,半晌後一針見血的說:“你還喜歡他。”
“……廢話。”阿莫一瞬間像是被戳破的鼓鼓氣球,強撐著的氣兒都散了:“我大學的時候也嘗試過談戀愛,可總感覺不對勁兒,那些男生拉我的手我都覺得惡心。可一看到盛聞……你懂那種荷爾蒙又發作了的衝動感麼?”
她認命的歎了口氣:“我感覺我這輩子是栽他身上了。”
白尋音抿了抿唇,素淨的手伸過去覆住阿莫的手背,輕輕的揉了揉,無聲的表達‘有我在’三個字。
她比誰都清楚高三分開時阿莫的痛苦,實際上她追盛聞那段時間看似大大咧咧,心裡一直被後者的不聞不動折磨的很痛苦。
而白尋音了解那種痛苦,所以她更尊重阿莫現在的決定。
她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盛聞的,所以才忽略那些曾經的痛,因為‘傷痕’抵不過‘治愈’。
阿莫之所以會選擇和他‘重圓’,既往不咎,可不就是栽在了他身上了麼?
隻是破掉的鏡子,真的可以重圓麼?
回去的一路,白尋音不自覺的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像是平常研究論文那樣條條框框的分析,直到阿莫一句話把她喚回了神——
“音音,這些年……你和喻落吟有聯係麼?”
白尋音一怔,搖了搖頭:“沒有。”
“那……”阿莫想起了微信同學群裡流傳的某些消息,猶豫的問:“那你想知道……”
“不想。”白尋音打斷她,毫不猶豫的說:“阿莫,我不想知道有關於喻落吟的消息。”
自己的嘴裡已經幾年沒有提到過這個名字了,現在猛的脫口而出,竟然感覺有些生疏。
阿莫看著她不容置疑的表情,嘴巴有些尷尬的開合了一下——是明顯的欲言又止,可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罷了罷了,她也不了解,都是道聽途說了一些流言罷了,還是彆亂說為好。
白尋音恍惚的笑笑,在阿莫怔愣的視線下推開車門跳下了車,從後備箱裡拿出自己的行李。
已經到阿莫租住的房子了。
*
白尋音第二天就到了瀾大報道。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牛仔褲白襯衫,走進去這座頗有曆史的古樸高校時,和滿校園青春洋溢的學生看起來差不多——甚至是更顯小的。
她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所學校總是有些緊張,可能源於‘心虛’二字,從校門口到教師樓短暫的一段路,手心裡竟然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直到進去,白尋音才輕輕舒了口氣。
她之前已經約好了麵見李乘風,一路自然暢通無阻,教師樓負責登記的人員查看了一下她的身份證,就讓她去三樓高級教授辦公室找人了。
白尋音依言而尋,敲了兩下門就聽到裡麵傳來一聲低沉的‘進來’。
李乘風是個五十多歲的儒雅教授,收學生標準很嚴苛,但對已經看好了的學生態度卻和藹,見到白尋音笑了笑,忙讓她坐下:“坐吧,你是老孫推薦過來的小白吧?久聞其名。”
“李教授。”白尋音自然是瞻仰過李乘風的照片,但完全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李教授居然會這麼好說話,聽了誇獎當下有些汗顏,忙不迭的說:“哪裡敢當,能見到您真榮幸。”
“彆這麼謙虛,你之前發過來的郵件裡麵有工作成績,科研成果還有在學校裡的思想政治表現,我都看過了,非常不錯。老孫可以給你寫推薦信,並且還找了其他兩個老家夥幫腔,我相信你的業務能力不用質疑”李乘風笑了笑:“今天帶來其餘需要的東西了麼?”
他說的自然是一些碩士學位證書,最後學曆證明最後學曆證明之類的。
“帶來了。”白尋音忙說,把密封好的文件夾雙手交給李教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教授,我就是一個死讀書的人,真擔待不起您和孫教授的誇獎。”
“唔,人懂得自謙是好事。”李教授低頭看文件,平靜道:“自謙,自信,自負,看起來差彆很大,可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小白,你進來的第一時間我就感覺你像是一個剛入學的大學生,不像是已經讀了六年的學生了,滿身書卷氣,不沾銅臭氣,挺好,我喜歡你這種天生適合讀書的好材料。”
李乘風不愧是全國最權威的教授之一,說出來的話針對性極強,幾乎字字見真章。
白尋音聽了,尤為受教。
“我喜歡那種有一身傲骨的自謙學生,你可以領悟的。”
李乘風看完文件合上,收在了抽屜裡麵——這也代表塵埃落定,他收下了白尋音這個學生。
白尋音從進辦公室開始就搞搞懸掛起來的心臟落了下去,暗自長舒了一口氣。
“你這種學生,才是真正做科研的人。”李乘風端起茶杯抿了口,對著白尋音揮了揮手:“去吧,小白,回去好好準備考試。”
準備走個形式的考試。
白尋音站起身來,深深的衝著李乘風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