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哪一個,他們都從無交流的繾綣,有的隻是假意寒暄一般的‘愛意’,為了利益保持的彬彬有禮。
看著可真讓人難受,怪不得喻落吟這麼討厭。
可轉念一想,這又何嘗不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呢。
對於有些人來說,愛情並不是那麼重要,能夠維係一段感情的還有利益。
可能喻時欽的這種狀態,反而是喻遠和顧苑希望喻落吟長成的模樣——奈何他是個混世魔王,偏生喜歡自由瘋長。
盛宴落幕時分,趁著喻落吟被喻時欽拉過去說話的空當,白尋音並不意外顧苑會在這個時候找到她。
“白工。”眼前她曾經無比崇拜,之後也注定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女人是少數這麼稱呼她的幾個人,顧苑妝容精致的臉上強撐著一抹笑:“可以談談麼?”
白尋音來的目的就是為此,自然不會拒絕。
兩個人默契的一前一後走到酒莊的落地窗邊,四下無人,倒是個天然說事的好地方。
顧苑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白工……”
“顧院長。”白尋音微笑了笑:“您叫我名字就好了。”
顧苑的一聲‘白工’,說實話她現在還有點受不起。
“好,小白。”於是顧苑也叫起了這個對於小輩的稱呼,她眼睛掠過眼前的玻璃窗,忽而短促的笑了一聲:“你瞧,現在的場景和六年前是不是有點像?”
同樣無人的走廊,偌大的窗邊,可現如今的心境卻和那個時候大大不同了。
六年前的顧苑高傲,□□,對於白尋音的態度就像在掌中隨意控製的螻蟻一樣。
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反而是眼前女孩讓她感到不安,因為白尋音隻要在喻落吟麵前把六年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她就陷入極其被動的境地。
因為顧苑此刻已經膽怯於讓喻落吟知道,當年致使他們分開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
還真是時也,命也。
顧苑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不一樣。”白尋音笑了笑,微微側頭看著顧苑:“六年前在我麵前的顧院長自信,有規劃,現在的你卻像驚弓之鳥。”
她的話並不客氣,讓顧苑瞳孔不自覺的一縮。
“顧院長,我一直很喜歡您,認識您其實比認識喻落吟還要早。”白尋音眯了眯眼,回憶起自己自高一開始就在網上尋覓顧苑講座的經曆:“我很敬佩您的學術造詣,理念,在年幼不懂事的時候甚至還想成為您這樣的教授。”
年幼不懂事的時候。
顧苑慢慢的品味著這句話,不由得苦笑:“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自私自利,那些崇拜感也就蕩然無存了吧?”
“不,您還是我崇拜的教授,無論是講座還是論文,我的老師也說過您是他非常欣賞的科研人員。”白尋音搖了搖頭,否認了顧苑剛剛的話,在後者怔愣的眼神中話鋒卻是一轉——
“但恕我直言,顧院長,您對於喻落吟的態度,是我不能接受的。”
顧苑眉頭猝然一緊,不明所以的看著白尋音,眼睛裡有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顧院長,您從來都不知道您兒子想要什麼,從來都是把您和喻先生的期望強加在喻落吟的身上,我冒昧的問一句,您究竟是純粹的把他當作您的兒子,還是一個值得炫耀的作品?就像您的每一篇論文一樣。”
顧苑手心不自覺的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你、你說什麼?”
“顧院長,您的聰明程度超越了全國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不會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白尋音笑笑,目光卻銳利的近乎逼人:“您知道喻落吟十三歲的時候去看心理醫生,一連看了三年麼?知道他努力成長變成你們想要的樣子是想要報複你們,但歸根究底還是想引起你們的注意力讓你們……愛他麼?”
她的聲音說到最後,顧苑一向喜怒不言於色的臉上難看的厲害,煞白的像張紙,握著身後扶手的纖細手指不住收緊。
因為她慚愧的發現,白尋音說的這些……她的確都是不知道的。
這麼多年,她到底在乾什麼?
居然連唯一的兒子都忽視的那麼徹底,卻還不斷的自私要求他按照自己的規劃成長,甚至最後越來越控製不住喻落吟的時候……還會埋怨他。
“也許您的事業,喻先生的事業,都比喻落吟重要。”白尋音移開視線到窗外枝枝蔓蔓的樹葉上,從在陸瑩的心理診所出來就一直鬱結到現在的一口濁氣總算吐了出來,她豁然開朗,淡淡的說:“但我會心疼他的。”
“所以顧院長,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他當初我們在醫院見過麵的事情。”白尋音看著顧苑,不知道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還是諷刺——
“我希望喻落吟開心,隻希望他開心,而他現在和您的關係緩和了一些,我不會從中作梗。”
“但我會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至於我們六年前那場曾經的談話,就當做被時光掩埋的秘密吧。”
水過無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而她,隻要在今天幫著喻落吟‘泄憤’就可以了。
氣氛接近窒息的安靜,半晌後,顧苑才慢慢的抬起頭,看著白尋音的眼睛疲憊而狼狽。
她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幾歲,往日那種精神氣由內而外撐著的皮囊,毫不留情的展露了出來無情的痕跡。
顧苑看著她,輕輕的道:“謝謝你。”
“不用。”白尋音垂眸看了眼手表,心想一會兒喻落吟就得找她了,於是起身告辭,離開這兒之前隻留下一句:“我是為了喻落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