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蒔已經套上了那件土黃色的老年衫, 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沒有看手機,光線打在他的臉上, 漂亮的眼瞳沒有一絲雜質, 在蘇一燦推開門的時候,岑蒔抬起視線,眼裡噙著灼灼的光,燙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撇開視線清了清嗓子, 故作輕鬆地說:“剛才的事,我當沒發生過,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麼原因要這樣, 但是我們之間不可能的。”
說完她局促地看了岑蒔一眼:“和杜敬霆沒有關係, 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還沒有準備好重新開始一段新戀情, 就算……我們也不太合適…….”
岑蒔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立馬占據了浴室的空間, 蘇一燦不自覺縮緊了身體, 看見他挑著眼皮淡淡地掠著她:“蘇老師既然對我不感興趣, 又把我帶回家, 又噓寒問暖, 包餃子買衣服的,你對每個男人都這樣?”
蘇一燦立馬轉過頭回道:“什麼叫我對每個男人都這樣,我要不是看你……”
“看我怎麼了?”岑蒔的身影忽然壓了過來,目光帶著侵略性。
蘇一燦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地紊亂, 她瞥過頭對他說:“總之你誤會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
空氣忽然靜止了,岑蒔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蘇一燦低著頭沒敢給他任何回應,甚至害怕自己的直白傷害了麵前的男孩,但她認為這種事還是趁早說開的好,不然後麵會更尷尬。
良久,岑蒔什麼話也沒說,隻是側過身子從浴室走了出去,蘇一燦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麼向他說道:“對了,我爸媽喊你周末到他們家吃飯,想見見你。”
岑蒔的背影僵了下,停住腳步站在過道上,他個子太高了,過道的燈幾乎懸在他的頭頂,他沒有轉過身,而是低下頭,聲音仿若埋在泥土裡般沉悶:“原來是你爸媽回來了啊,所以他們告訴了你我的事?我媽的事?還是我家的事?今天你所做的這一切也都是…可憐我?”
他緩緩轉過身,輪廓在過道燈的照耀下慘白一片,好似整個人暴曬在沙漠中,眼裡的荒蕪之境飛沙揚礫,居高臨下睨著她,聲音冷到極致,嘲諷地“嗬”了一聲。
蘇一燦見不得他這樣,又穿起他滿身是刺的盔甲,這副與世界為敵的模樣,她看他這樣就難受,想朝他伸出手,被岑蒔一把打開:“我還不需要彆人可憐,你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說完他大步往外走,離開了這裡,那一整晚岑蒔都沒再回來過,蘇一燦一個人收拾滿是麵粉的桌子、椅子、地磚,像是有強迫症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去打掃,直到整個人累癱在沙發上,眼裡是岑蒔臨走時冰冷的眸子,可她分明感受到那雙眸子後是受傷的心,她不想傷他的,實際上,無論是父母這層關係,還是這麼多天的相處,亦或是單純知道這個人的遭遇後,她都希望他以後的路走得順些,可她自己已經是個遍體鱗傷的人了,又哪來的能力去愈合另一個人的傷口?
於是這一晚,蘇一燦失眠了,一直到天亮了才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了學校。
本想著學校就這麼大,辦公室、食堂、路上總能碰到岑蒔,再怎麼說也是同事的關係,真碰上了該不該打招呼?這的確是個尷尬的問題,無視他吧,似乎不太好,打招呼吧,那小子萬一眼睛往天上看不理她,那多難看。
然而第二天的情況並不在她的假設範圍內,她上體育課的時候,還真碰上了岑蒔,他帶著籃球隊的人在跑圈,陽光明媚的天氣,卻因為秋老虎來襲,空氣中有種悶熱的感覺。
蘇一燦實在是很難忽視他,因為他身上還穿著她昨晚跑去給他買的老年衫,明明那麼鄉土氣息濃厚的T恤,偏偏給他穿出了一種複古運動風,也是很神奇了,走遠看,土黃一片還挺時尚。
蘇一燦盯他瞧了幾眼,他倒是很專注地盯著自己的隊員,半點眼神都沒給她。
倒是體育課剛上沒多久,向來缺課的殷佐今天居然破天荒地來到了操場,雖然遲到了,但是人能來蘇一燦仍然很詫異,回頭看了他一眼調侃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殷佐指了指岑蒔:“我來找岑教練。”
“……”體育還正在進行時呢,假都不請跑去找彆的老師?
然後殷佐當真班都沒回,就大搖大擺往岑蒔走去,兩人說了一會話後,他又大搖大擺走了,完全沒有要歸隊的意思,自由活動的時候,蘇一燦便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剛準備記上殷佐一筆,本子突然就被抽走了,她抬起頭正對上岑蒔茶褐色的眸子,迎著陽光像貓一樣慵懶。
頎長的身形靠在她身旁的雙杠上,拿著蘇一燦的本子扇著風,她突然發現這小子的複原能力太強了,明明昨晚還一副受了傷穿上盔甲死命紮人的模樣,今天居然又跟沒事人一樣了,蘇一燦不禁看著他笑了出來。
然而岑蒔的眼神依然盯著籃球隊那邊對她說道:“我帶殷佐跟你請個假,以後他的體育課可能都要被占用了。”
蘇一燦伸手就要奪回自己的本子,回道:“他自己沒有嘴嗎?”
岑蒔慢悠悠地換了個手扇風,本子順利過渡到另一隻手上,他嘴角噙著一道冷弧,既不看蘇一燦也不給她本子。
旁邊有不少學生望過來,蘇一燦隻能收斂自己的動作,聽見岑蒔繼續說道:“從今天開始殷佐正式加入籃球隊,我們之前的賭約也該生效了吧?”
“什麼賭約?”
蘇一燦剛問完,就想起來好像前陣子岑蒔的確對她說過“我要有辦法把他弄進隊,你答應幫我個忙。”
她不禁側了下眉:“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岑蒔收起表情,對她說:“我要田徑隊的萬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