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燦剛放下包,猛然怔住,拿起傘轉身就朝外跑去,天上飄著雨,被風一吹,像綿延的柳絮,寧市的冬天很少會下雨,但一下便會夾雜著寒冷刺骨的風,外麵一刻也沒法待人。
整座城市仿若籠罩在冰窖之中,直到很久以後她都無法忘記在那個寒冬裡,有個男人飛躍萬裡長空,淋著雨等了她兩個小時。
當蘇一燦拿著傘跑出省隊大門的時候,看見岑蒔站在狹小的棚子下,背著雙肩包,身上穿得很單薄,就一件短款的風衣,還被橫風吹來的雨不停拍打著,一片水漬,就連柔軟的栗色卷發也濕漉漉地趴在頭頂,像無家可歸的可憐蟲,在看見他的那一瞬,蘇一燦的心臟就不停發緊。
她幾步走到他麵前,沒了雨簾的阻隔,她看清了他的樣子,嘴唇凍得發紫,睫毛上都沾了水珠,想責備他為什麼不找個室內等著,手腕卻突然被岑蒔攥住,他琥珀色的眼裡熬滿了紅血絲,開了口,聲音是嘶啞著地傳到她耳裡:“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蘇一燦望著他憔悴的樣子,眼眶瞬時紅了,岑蒔的眼睛也跟著泛紅,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像是有一把斧子狠狠劈開蘇一燦的心臟,鑽心的疼,她看著他,踮起腳將傘罩在他頭頂聲音哽咽地罵他:“傻瓜。”
岑蒔垂下頭,雨水滴進眼裡,那雙被雨洗滌過的眸子透著穿透人心的力量,牢牢注視著蘇一燦,聲線微顫:“你是不是…打算跟我聯係越來越少,然後慢慢跟我斷掉?”
蘇一燦心疼地搖著頭,鼻尖酸得一塌糊塗:“我不是和你說過這幾天帶比賽會很忙嗎?我手機壞了,沒時間去弄,同事手機都沒開通國際漫遊,我本來打算下午弄完就聯係你的,你怎麼就跑回來了?學不上了?”
岑蒔隻是垂著視線不說話,寬大的手掌緊緊攥著她不肯鬆開。
蘇一燦不忍心再責備他半句,聲音放輕了些對他說:“先跟我進去,外麵冷。”
岑蒔一聲不吭接過傘,他個子高,可以將大傘輕鬆地罩在她頭頂,蘇一燦帶著岑蒔停在門衛處,和保安打了聲招呼,小張保安伸出頭來問了句:“蘇教,你親戚啊?”
蘇一燦尷尬地笑了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岑蒔默默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張保安一臉迷惑地盯著蘇一燦,露出八卦的微笑。
蘇一燦沒有避嫌,雖然被工作單位的人知道她有個這麼小的男朋友,難免會有人在背後說閒話,但她沒有拿開岑蒔的手,任由他摟著。
本來挺大的傘,兩個人一起打著就顯小了,岑蒔幾乎將傘全部挪到了她那邊,蘇一燦抬起頭對他說:“你給自己打點。”
他聲音悶悶地說:“反正都潮了。”
她終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找家咖啡店等著也比站在門口淋雨強吧,你不冷嗎?穿這麼少。”
兩人踏上台階,岑蒔收了傘低聲說:“你手機打不通,怕走了碰不上你。”
蘇一燦停在台階上麵,瞧著他利落修長的身影,人像是踩在雲朵上,感覺特不真實,岑蒔轉過身看著她,側臉線條緊緊繃著,隔了這麼久再親眼見到他,好似和第一次在機場的感覺一樣,人群中隻能看見他,好看得讓人無法忽視,可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了,那時隻是單純地欣賞,現在他站在麵前,蘇一燦的呼吸都是亂的。
她轉過身對他說:“我還要去隊裡交代一下才能走,我先帶你去我辦公室。”
一路上岑蒔跟在蘇一燦身邊,她路過哪的時候會和岑蒔說上一兩句,比如哪裡是她平時熱飯的地方,哪裡是訓練的地方等等,岑蒔似乎聽得很認真,她指哪,他就看哪,那專注的神情像參觀博物館一樣。
蘇一燦的辦公室裡還有兩個同事,不過恰巧都不在,她把岑蒔領進去,讓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特地將取暖器打開對著他,說道:“你把外套脫了,喝水嗎?”
她又匆忙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回過身的時候岑蒔已經將半濕的風衣脫了掛在椅背上,穿著淺米色菱格毛衣彎著腰將手放在取暖器前,眼神一直盯著她。
那乾淨乖順的樣子,讓蘇一燦忍不住抿了抿嘴角的笑意,把水杯遞到他麵前對他說:“你自己先烤一會,隊員都在等我,我下去一趟。”
岑蒔“嗯”了一聲,蘇一燦安頓好他後便轉身離去,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瞧了他一眼,岑蒔骨節分明的手捧著水杯,神情有些陰鬱,眼神依然緊跟著她到了門口,蘇一燦被他看得整個人都是暈乎的。
出了辦公室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他今天回來,也沒怎麼收拾,穿的教練服,黑色運動褲,上身還是件厚重的羽絨服,不好看,一點都不好看,蘇一燦皺了下眉,快速走到樓下,腳步比平時輕快很多,拐過樓梯拐角時,嘴角還是忍不住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