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通往蘇一燦家的巷子曲長幽暗,路燈已經老舊了,發出暗啞朦朧的光線,空氣裡是初秋的味道,幾片法國梧桐的葉子像空中遊蕩的船兒,搖搖晃晃落在他們四周,被風一吹仿若無數的小舟翩翩起舞。
岑蒔的呼吸就在蘇一燦的耳邊,她承受著他的重量很快走得氣喘籲籲起來,呼吸起伏間耳廓幾度和岑蒔的下頜細微地摩擦而過,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縈繞在他們之間。
蘇一燦讓岑蒔先進家,她則拐去菜場買了食材回來,去的太晚了餃皮都賣光了,隻拎了一袋麵粉。
可惜生在南方城市的她,對於和麵這項技術活還真是陌生得很,隻有打開手機教程,歪著腦袋調比例,岑蒔就穿著他那件乞丐版的T恤伸著頭站在她身後瞧。
她放了水後,回頭問了句:“你覺得這樣差不多嗎?”
岑蒔一言難儘地回望著她,蘇一燦收回視線:“當我沒問。”
然後一會麵軟了,一會水又不夠,就這樣本來一小團麵被她越揉越大,揉到最後她兩個袖子都擼了起來,麵目猙獰。
岑蒔靠在桌子邊看著她笑,蘇一燦白了他一眼:“你手臂比我兩個都粗,你來揉。”
岑蒔乖乖接受她的指派,於是岑蒔又看了遍教程,開始像模像樣地揉起麵來,蘇一燦則在一邊調起肉餡。
她不禁問了他一句:“為什麼喜歡吃餃子?”
岑蒔垂著視線說:“以前我媽會包餃子。”
他隻說了這麼一句,蘇一燦的心卻跟著拎了下,岑蒔從沒在她麵前提過他媽已經不在的事,可想而知這件事在他心中有多麼敏感,大概他媽走後他就再沒能吃上一頓餃子了。
所以在他剛回國的時候,才會追著她問她會不會包餃子,他會來中國,是因為他已故的母親嗎?在他最低穀的時候回到媽媽曾經的故土,尋求著支撐他唯一的力量嗎?
蘇一燦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為什麼來中國?”
岑蒔的目光凝滯了一瞬,而後輕笑了一下,回答她:“不甘心。”
蘇一燦有些意外:“不甘心?”
他拿起那團麵岔開話題問道:“這樣是不是差不多了?”
蘇一燦拎起來看了看,也不太確定地回:“應該吧,搓成長條切。”
保險起見,蘇一燦還是親自動手,把麵團切成小小的一坨,然後一壓讓岑蒔用擀麵杖擀麵皮,結果岑蒔直接擀出了雞蛋灌餅即視感,多長的一條。
蘇一燦無語地拿過擀麵杖探過身對他說:“這樣來回,你不要一直朝著一個方向。”
“我試試。”
岑蒔突然湊近,拿起麵粉就點在蘇一燦的鼻尖上,蘇一燦猛然一愣,卻看見他一臉無辜地說:“包餃子不都是要塗點沾沾喜氣的嗎?我媽說的。”
蘇一燦拿起一把麵粉就朝他臉上蓋去:“你媽應該還跟你說過要沾就要沾得均勻一點。”
岑蒔還真沒躲,給她撲得滿臉,蘇一燦看著他白麵大俠的模樣,大笑起來,岑蒔默默抓起一把陰測測地看著她。
蘇一燦趕忙後退朝著他就甩去一把麵粉,岑蒔也毫不客氣地朝她扔去,兩人圍著桌子扭打到了一起,蘇一燦大喊道:“我瘋了我跟你打什麼,你最起碼得讓我兩隻手,不然我不吃虧嗎?”
岑蒔當真把雙手背在身後,語氣帶著輕狂:“我讓你雙手你也打不過我。”
蘇一燦就不信邪了,上去就跳起來準備拽他頭發,身體剛懸空,岑蒔抬起左膝輕輕一頂,蘇一燦的身體立馬朝側麵栽去,在快要磕到桌子上時,岑蒔長臂一撈將她又撈了回來,目光灼熱地盯著她,問道:“為什麼今天對我這麼好?”
蘇一燦推了他一下:“我哪天不好了?”
岑蒔沒有給她動,她也真的就不動了,今天的蘇一燦順從得讓岑蒔感到意外,縱使他一步步試探,她也都依著他。
岑蒔另一隻手臂撐在桌子邊笑得肆意:“不怪我了?”
蘇一燦冷嗬了一聲:“我還能總跟個9歲心智不健全的小孩過不去?”
說罷眼神一轉:“你還會做那麼欠揍的事嗎?”
岑蒔垂著眸笑:“我會乖乖在巷子裡等你接我放學。”
蘇一燦也側過頭笑了起來,因為她突然想起那次集訓時在洗澡間的時候,那堆雜物掉下來的瞬間岑蒔將她護在了身前,這樣說來他們的帳也算是一筆勾銷了。
兩人雖然不鬨了,但是身上頭發上全是麵粉,餃子包得形狀也都是一言難儘,可大概因為忙活了半天的緣故,他們兩圍著小桌吃得很香,一大鍋餃子都被他們兩人乾光了。
蘇一燦吃飽後看著岑蒔滿頭白發的樣子,調侃道:“你又要洗澡了。”
岑蒔這時才想起來什麼,拽了拽沾著麵粉的乞丐裝問她:“那我洗完澡換什麼?”
“……”這的確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