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看著懷中人如此迅速離開,抬眸看著紀漸,對方略微頷首,被汗水打濕的發絲黏在肌膚上,一聲眼睛目光複雜。
就算沒有這一雙腿,這個人也不會倒下。
可如果有了活動自如的雙腿,顧令想,這個人一定不會甘心被困在這莊園之內。
這個人不會甘心的。
顧令後退,笑了一下,緩解尷尬,詢問:“紀先生,是在做康複訓練嗎?”
紀漸遲疑片刻,才緩緩吐出一字:“……嗯。”
顧令眼神一亮,既然是在做康複訓練,那就是還有希望。
就是紀漸一個人做康複訓練,摔倒了也沒誰扶。
“我……”
“彆告訴任何人!”
顧令被嗬斥停下。
紀漸的命令語氣,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狠狠打斷彆人的話。
顧令愣住,不告訴其他人嗎?
等等,等等!
顧令抓住了自己忽略的一個細節。
時間太早了。
早上五點半,莊園其他人還在睡夢之中吧。
紀漸這麼早起來,獨自一人,康複訓練……
他不像是一個有機會康複的人,反而像是已經被眾人宣告結局,還在最後掙紮的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醫生,其他人都宣告了他回天無力,但紀先生還想要試一下。
不試一下,怎能知道。
也是一種希望。
顧令思及此處,看著紀漸認真地說:“好,我發誓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紀漸本想嗤笑,這樣的承諾誰又說不出?
不過一句敷衍了事的話,日後總有堵不住嘴的時刻。
但抬頭望向顧令時,紀漸楞了一下,對象笑意盈盈,卻沒有一點敷衍。
他說好。
那就一定守口如瓶。
紀漸略微低頭看著顧令,說:“你該出去。”
顧令有些擔憂地說:“你一個人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的!”
顧令被他吼了,縮了縮脖子,環顧四周,發現這康複鍛煉室空空蕩蕩,設備並不齊全。
“我去找管家幫先生你拿海綿墊子過來吧。”
話音未落,顧令感覺自己的手猛地被人牽住。
紀漸雙膝無力,向前一傾,抱著借力站穩。
紀漸聲音沙啞,語氣平淡地說:“不用,我不
需要。”
但顧令卻覺得這話語中多了一絲懇求。
男人身上已經被汗液浸濕,此刻抱住自己,自己的睡衣也被打濕,深呼吸時顧令隻覺得鼻尖是對方身上的煙味。
這個人,抽煙抽太多了吧……
顧令歎了一口氣,點頭:“嗯,我不找紀叔了。”
到了這時,才感覺紀漸鬆了一口氣。
顧令頷首。
努力並沒有錯。
但也許沒有意義的努力,在彆人眼中隻會是一場笑話,紀先生才不想讓彆人知道。
“彆告訴彆人……”
紀漸抱緊了顧令,死死扣住,在沒有肯定回答之前,他不會放開這個人。
是自己失誤,沒有把門關好。
也是自己無力,才會被人看到丟人現眼的一麵。
如果去找紀管家要墊子,很有可能會被紀叔猜到為什麼。
自己的腿康複的可能性不大。
他所做的一切,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白費功夫。
可憐又可笑。
所以彆給那些人看。
如果自己能好,那麼日後便可蔑視那些冷嘲熱諷;如果不能,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隻是現在被顧令發現……
如果這個人不能保守秘密……
紀漸眯起雙眼,剛才還略顯得慌張的眼神,瞬間冰冷起來。
許久的沉默之後。
紀漸聽到懷中人有點抱怨不適地說:“紀先生,你身上煙味太重了,少抽點煙吧。”
紀漸抿緊了唇,明白過來,而後放開了這個人。
“……謝謝。”
顧令以為是自己耳聾,紀先生居然會對自己說謝謝,簡直是見鬼了。
但事實如此。
顧令心中閃過一絲高興,卻沒覺得多高興。
自己好像戳中了這個男人……的傷處。
“那什麼,我就不打擾紀先生你了,我先去洗漱了。”
顧令快步走出去了康複室,輕輕地帶上了門。
略微回頭看了一下這扇門。
似乎能通過這扇門看到裡麵的紀先生。
顧令回到臥室,身上的睡衣都濕了點,他揪住衣角準備換衣服,卻在半空中停住。
紀先生的腿沒有行走能力的話,那康複訓練更多的就是鍛煉自己上身的力量,一個不小心容易摔。
他膝蓋處的淤青就是這樣來的吧。
顧令又放下衣服,往雜物
間走去。
他記得上次自己無意看到雜物間有那種泡沫墊。
在一堆滿是灰塵的雜物中,顧令翻出了幾個墊子,趁著沒人看見,往康複室走去。
紀漸聽到門把扭動聲,眯起眸子,門隨後打開,卻是顧令灰頭土臉地湊進。
“我想……有這個更好。”
他已經把墊子給打掃乾淨了。
紀漸正要說話,顧令先一步解釋:“我沒去找紀管家,放心。”
鋪好之後,顧令累的盤腿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麵前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紀漸。
唔——
除開膝蓋上的疤痕,這個人這樣看起來簡直和尋常人無異。
雙腿完全沒有萎縮的痕跡。
甚至體魄健碩。
紀先生站起來之後,顧令才真切地感覺受到他有多高。
赤腳站立起碼接近一米九了,此刻穿著黑色襯衫,布料之下的肌肉鼓鼓囊囊,身上的每一處都在展現自己的存在。
這個人的確有吸引彆人的資本。
如果紀先生沒有雙腿殘疾,打不過打不過。
顧令上下掃了一眼,咳嗽一聲站起來撇開頭,耳根子有點發紅,說:“紀先生你繼續了,我先去換衣服,等會兒要去公司開會。”
顧令想到這裡,身子疲軟了。
就在他即將踏出門口時,忽然背後響起聲音。
“顧令,今天的董事會,你想贏嗎?”
顧令回頭,看著紀漸,笑了一下:“沒人想輸吧。”
紀漸緊抿唇瓣,眯起長眸,如同窺視獵物的毒蛇盯著他。
顧令覺得氣氛有點嚴肅,訕笑一下,手指點著鼻尖,說道:“是的,我想贏,紀先生。”
顧令笑著歪歪頭,半開玩笑說:“紀先生,你保佑我贏吧。”
紀漸欲言又止,最後沉默地看著門被緩緩關上。
雙手緊握著欄杆,自己不但會保佑他贏,而且還是決定性的贏。
但這一時的小恩小惠,是為了將顧令引入更大的陷阱之中。
紀漸垂眸看著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的墊子。
……
許久之後,幽靜的房間內,傳來一聲低沉的呢喃,伴隨著嘲諷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