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搖搖晃晃地走進彆墅。
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這個時間點,外頭還在享受夜生活,但在這偏遠莊園,喧囂落定,隻剩下了寂靜。
一走進去,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紀漸,轉身就跑進廚房吐了。
紀漸表情瞬間冷下來。
看到自己就吐了?
紀漸深吸一口氣,冷眼看著這個醉鬼,抬手揉了揉眉心。
這個人果然喝醉了。
過了片刻,顧令從廚房踉蹌出來,呆滯地坐在沙發上。
和紀漸隔了一個人位置。
見紀漸認真看文件,顧令挪過去一點,頭一點一點打瞌睡。
紀漸見他不鬨事,心中煩躁小了點,忽然肩膀上沉了沉,毛茸茸發絲掃過脖頸,顧令靠在他肩頭閉眼小憩。
”紀先生……“
顧令聲音中帶著愉悅。
頭一點一點,淩亂發絲也在空中晃蕩著。
今天搞定了合約,那麼顧母那方自己不怕,不就是仗著自己擔心她告發,不敢下手。
現在平賬了,她挪走公款,自己說什麼也要拿回來。
顧令至今還心有餘悸。
幸虧當時紀成簡幫自己說話了,那些見風使舵董事,才投了自己。
沒讓大哥頂替自己位置,從而穩住了明光集團總裁這個位置。
不然今天就沒自己說話份,更加不可能和林家簽訂這個合同!
顧令就為了等今天。
顧令看紀成簡,感覺男人身上都帶著一層亮眼光輝。
看著看著,眼皮子打架,手腳無力地靠著紀漸身上,大腦也沒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勁。
紀漸抬手捏了捏眉心,斜眸打量著一個勁往下滑顧令。
“你應該去睡了。”
“我睡不著。”
“……”
“紀先生,我陪你說說話。”
“……我不需要。”
“我給你講小美人魚故事吧,從前……唔……”
紀漸把茶幾上放著麵包塞他嘴裡,說:“吃吧。”
他不想聽童話故事,更不想聽悲劇。
顧令見他一臉厭惡,拿著麵包啃著,小聲說:“這個故事不好嗎?”
“悲劇不聽。”
“不是悲劇。”
紀漸冷笑:“不是?”
他又不是沒看過童話書。
小美人魚被替身頂替,救王子是她,最後卻變成泡沫,所擁有一切拱手送人,就為了喜歡人能高興。
他不能理解,也不像理解。
顧令癟癟嘴。
“你怎麼看這個版本,我看版本是王子沒找公主,直接和美人魚在一起了。”
“這個結局誰寫?”
“……我可以嗎?”語氣中還有幾分驕傲。
“你得聽我這個!”
紀漸抿唇,額頭青筋暴起,他錯了,這個人喝醉了一點也不好伺候。
他默默捏緊了手中文件,誰給顧令灌酒?!
過了一會兒,身邊人呼吸淺淺,睡了。
紀漸狐疑地偏頭看向靠著自己肩頭人,半闔著眼,濃密睫毛微顫,困意濃鬱,嘴角還有一點黃澄澄麵包殘渣。
安靜了?
紀漸鬆了一口氣。
他腿最近痛厲害,痛總比沒有知覺是好事,但紀漸不確定是往好處發展,還是越來越壞。
他已經無力把這個醉鬼抱回二樓。
暖光燈下,紀漸看著人嘴角勾起笑意,雖然睡著了,但情緒過於濃鬱,似乎可以感染到身邊人。
紀漸眼神變沉了下來,和林家合作這麼高興嗎?
以後要是知道真相……
紀漸低聲呢喃一句:“可小美人魚,就是悲劇。”
顧令他改不了……
*
翌日清晨。
顧令驚坐起,瞪大雙眼,而後一臉不忍直視。
艸,自己昨晚上做事情為什麼記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自己要給中年男人講童話故事,就算紀先生顯年輕,他也不是受眾。
顧令頂著眼底濃鬱青色,腳步虛浮地起床。
中午十點了。
顧令嘴角抽抽,還去什麼公司?
拿出手機,聯係了秘書。
“今天我不來公司,幫我把原本安排在今天會議放到明天。”
“好,顧總。”
顧令揉著眉心下樓,倒是不怎麼餓。
今日,外頭萬裡無雲,響亮大晴天。
紀管家正熱火朝天地安排人在收拾東西。
“顧先生起來了,我正讓人收拾房間,前段時間回潮,一些東西還是曬曬比較好。看過天氣預報,今天不下雨。”
顧令聞言,猛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紀漸。
紀漸察覺到目光,抬眸回望,不明所以。
顧令嘴角抽抽,他還是忍住沒說出來。
下次紀先生曬花之前,能不能也學學紀管家,提前看天氣預報!
紀管家熱火朝天乾著,這是他本職工作,上下樓一趟,他疑惑地發問:“奇怪了,我記得二樓雜物室,好像有一些墊子,怎麼不見了?”
顧令差點把牛奶噴了,咳嗽幾聲。
連忙舉手對紀管家說:“那個……那個我上次拿來用,放地下室了,我等會兒找出來。”
總不可能讓紀董事長承認。
紀管家也不在意。
問了紀漸一句:“對了,先生,地下室東西也要搬出來,擔心有貴重東西,有話,先生要不要先提前拿出來。“
紀漸頓了頓,沉默許久。
“沒有……”
紀管家聞言,吩咐幫工:“那就去地下室把那些雜物拿出來輕點吧。”
“等等,”紀漸倏地開口,抬眸看著紀管家,“等一會兒,我要去拿一件東西……”
紀漸握緊了手中報紙,掌背青筋隨著手指用力,而越發明顯。
*
彆墅地下,這裡並沒有地下停車場,這座莊園年代久遠,地下室雖然夠大,但下去隻有一條小過道。
顧令推著人,說:“隻有這條路嗎?”
拿鑰匙推開地下室大門,沒反應,顧令試著推了一下,硬給推開了,沾了滿手灰,猛地打了個噴嚏。
顧令腳踩進去,地麵一層厚厚灰,紀漸緊隨其後。
地下室沒有燈,幽暗地方,堪比伸手不見五指。
通風管道灌進來風,嗚嗚作響,這裡溫度比上麵低很多。
穿著短袖顧令起了雞皮疙瘩。
這裡放雜物反而不是很多,略顯得空曠,最裡端位置,有一處很小洞,一半被牆擋住,另一半也安裝了鐵柵欄。
外頭穿過來白光刺眼。
紀漸在門口沒進來,顧令快步走了幾步,走到最裡麵,掃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紙箱子。
再看看紙箱子上麵小口照射進來光亮。
直到之時,顧令回頭看去,才看到紀漸在門口,未曾進來。
他剛才就疑惑,紀漸似乎很抗拒來這裡……
但這裡似乎有他必須要拿走東西。
顧令朝他走了幾步,問:”紀先生……你……“沒事吧?
“如果不方便,我幫你找吧,是什麼東西……”
“不用!”
紀漸打斷他話,推著輪椅進去。
顧令聞言,聳聳肩。
這裡又潮濕又陰冷,又是風口,他穿著短袖中褲,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一陣風吹來,背後門被關上了。
紀漸表情一變,關門聲音,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他聽過很多次了。
顧令越過他,用力拉門踹門都沒反應:“鎖卡死了。”
關門後,四周光線按了不少,隻能隱約看得見人輪廓。
“你……帶手機了嗎?”
黑暗中,顧令聽到紀漸這麼問,心中咯噔一下,這就代表著兩個人都沒帶手機。
“紀先生,我們在這裡喊,上麵可以聽到嗎?”
紀漸沒回答。
聽不見。
顧令本想說沒什麼大不了,紀管家見兩個人拿東西遲遲未歸,就會過來。
自己把鑰匙插在門口上,再不濟,有工具這破門砸也能砸開。
顧令走到紀漸身邊,正要說話,忽然發現不對勁。
連忙蹲下來,仰頭盯著他:“你好像不舒服,腿難受嗎?”
這裡又濕又冷,難受正常。
紀漸咬緊牙關,這裡風口大,那些風吹過來,如同利刃刮骨,骨頭被一節節地打斷。
但是他清楚,不是生理上痛苦……
內心深處不斷翻湧過去記憶。
此刻,顧令伸出手觸碰了一下紀漸小腿,肌肉在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