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強忍住腹部的痛疼, 猛地抬頭看過去。
雖然早已有了猜測,但當看到紀漸的那一刻,顧令表情震驚。
三角鋼琴後麵, 燈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處,男人緊抿嘴唇,他嘴角還有沒有消失的曖昧傷痕……
紀……漸……
顧令瞳孔顫抖, 忽然腹部的痛疼猛地出現,像是被狠狠砸了一錘子。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眼角流下來,刺的眼角紅腫又酸痛。
紀漸居然會出現……
這個人不是最忌憚出現在公眾視野嗎?
還是和自己同框。
倒是紀老爺子就借題發揮……
考慮到這一點, 以至於顧令都擔憂是不是自己過於胃痛加難忍王總的□□, 而想象出來的紀漸幻影,來逃避現實……
來個人幫幫自己……
顧令眼前發花, 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但是從空中打下來的光,此刻分散成了一團團刺眼的光斑,朦朦朧朧籠罩在不同的物體上。
但紀漸看向自己的目光太過於專注, 像是所到之處, 肌膚都被灼熱的痛感。
顧令頷首, 避開了紀漸的眼神。
紀漸沒有動作, 眼眸輕轉,目光所及之處, 眾人身子後仰腳步踉蹌後退,擔心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王總臉色瞬間發青,濃厚的粉底都遮擋不住。
她嘴唇囁嚅, 發出氣聲,說不出話來。自己剛才大言不慚買紀漸一天……
可紀氏集團大半天賺的錢,都不止一個億。
一個億……
而自己卻要絞儘腦汁賺上好幾個月, 還有賠本的風險。
王總腦袋嗡嗡作響,紀漸怎麼會來……
忽然她靈光一閃,斜眸看向被自己強行拉住的顧令。
是顧令!
意識到這一點,她立刻放開了自己的手,好像顧令是毒蛇猛獸沾之即死。
她雙手半舉起,張開手掌,咧嘴慘笑一聲,說:“紀總,那個……剛才就是開個玩笑……”
紀漸哦了一聲,重複:“小玩笑……”
紀漸手撐著鋼琴,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那紀氏和你旗下公司的合約全部作廢。”
王總腳步踉蹌,高跟鞋崴了一下腳,口中呢喃,訕笑著想要挽回局麵:“紀總,你……你在開玩笑吧。”
紀漸語氣冷漠地回複她:“不是。”
女人大腦裡頭的弦崩——斷了。
“紀總,我剛才真的沒想到是你,早知是你,怎麼可能說那些話呢?你就彆和我計較了。”對方結結巴巴,賠笑道歉。
“彆和你計較?”紀漸聞言,冷哼一聲,說,“你在教我做事?”
這話的意思敲定結局。
紀漸握緊了拳頭,手背青筋暴起。
——早知是你,怎麼可能說那些話?
她不敢招惹自己,但是敢招惹顧令。
因為現在的顧令……沒有後台和雄厚的資金基礎。
紀漸緩緩抬手放在心口,如今,明明被欺負的人是顧令,不是自己……
他卻無法忽略和壓製心中的憤怒和難受。
但……讓顧令淪落如此的人,罪魁禍首是自己……
原本是一場鬨劇,一些人雖然喜歡顧令,但沒必要也沒實力為了他去得罪王總。
而另外一些人原本是打算看顧令的把戲。
顧令之前太過於高調,自然有人厭惡他。
如果當時紀漸沒開口,甚至自己還會幫王總嘲諷顧令玩不起。
此刻……
此刻隻剩下了慶幸。
王總她還想試圖挽回,拿起酒杯準備自罰三杯。
紀漸眯起眼睛,聲音一字一頓:“彆礙我的眼。”
顧令和對方同時身子顫了一下。
但王總一張臉慢慢漲成了豬肝色,最後轉身踉蹌走了。
此時,顧令搖晃一下頭,想要強打起精神,眼前的視線都有點發花。
他看不清人,四周的每一個人都蒙上了一層金光,色散在空中,朦朦朧朧。
入耳的聲音也含含糊糊。
顧令朝紀漸方向,說:“抱歉,紀總,招待不周。”
紀漸聞言,身子猛地一頓。
顧令的聲音客氣又生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寡淡又無神,甚至都不像是在看自己。
紀漸恍惚想起,之前在紀家莊園時,顧令趴在桌子上雙手墊著下巴,仰著頭笑著望向自己,一雙眼睛帶著光亮,滿滿當當都是自己。
顧令找了個理由離開,讓紀漸喝好玩好。
雖然紀漸不屑於參加。
紀漸抿緊了唇,沒開口喊住他。
眾人的目光落在顧令離開的背影上。
這……
顧令是不是沒給紀漸麵子?
*
顧令踉蹌走進休息室內,躺到了沙發上,拿出胃藥乾咽下去。
顧令翻身側躺,蜷縮著身子捂住腹部,想要通過擠壓緩解痛苦。
渾身冒著冷汗,頭頂的吊燈太過於光亮,讓他閉著眼眼淚也從眼角沁出來。
是燈……太亮了。
他躲了。
躲開了紀漸。
顧令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紀漸,他摸不準男人的心思。
如果不喜歡自己的話,按照紀漸的性格,不是應該避而遠之,又何必給自己送禮物過來。
紀漸小時候是跟著紀夫人彈鋼琴,後來在紀家莊園再不見他彈過。
這鋼琴曲所代表的含義……
顧令深吸一口涼氣,忍痛攥緊了身下的布料。
自己不敢主動……
顧令拿枕頭蒙住腦袋,低聲呢喃:“我怕我成為笑話……”
真是個笑話……
走廊外麵。
紀漸一瘸一拐攙扶著牆壁走著。
忽然蕭瀟踩著高跟鞋站到他麵前,縮著脖子喊:“哥哥……”
紀漸蹙起眉頭,目光冰冷地看著她,說:“滾!”
蕭瀟捏緊了手,深吸一口氣,說:“我不知道你和
顧令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你如果不喜歡的話,或者沒下定決心,你彆去招惹他了。”
“唔!”蕭瀟頭磕在牆上,脖子被紀漸掐住,她睜大眼睛瑟瑟發抖地看著麵前的人。
“你在命令我?”紀漸咬牙,冷笑著說,表情猙獰,“蕭瀟,當年你母親是怎麼對我的,她把我推下按在遊泳池的深水區水裡,我可還沒忘記。”
蕭瀟掙紮起來,緊閉眼睛,大聲說:“你也不看看你這些年行事作風,得罪了多少人,不數你以前,就近期都有紀家、嚴家、顧家……你壓根就沒有朋友!你身邊的人都是因為利益而圍繞著你,如果你倒下去,像蔣金、林助,還有顧令會怎樣?!”
“會成為彆人針對的目標,用來取悅你的那些仇家!”
蕭瀟說完之後,心中絕望,她甚至有一種會被紀漸掐死的感覺。
可是窒息的痛苦沒有到來。
蕭瀟緩緩睜開眼睛,看向紀漸。
哥哥的表情似乎冰封一般,唯獨一雙眼睛藏匿著複雜的感情,她讀不懂。
正如這麼些年來,她也從來沒想明白,為什麼紀漸沒弄死自己……
正如她也不明白,紀漸為何會給顧令送那樣的生日禮物,為什麼會來到宴會現場。
她不想去猜紀漸的心思,那樣太累了。
他的苦衷,沒必要讓彆人來體諒。
蕭瀟看著紀漸一言不發轉身,扶著牆慢慢地走遠。
她晃了一下神,而後想起來,自己還要去找顧令。
這裡休息室有點多,顧令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她有點放心不下。
蕭瀟表情委屈,如果自己沒生在紀家,如果自己有一個像顧令那樣的哥哥,該有多好。
*
休息室內,顧令頭埋在枕頭中,忽然有人輕輕拉扯了一下。
聲音朦朦朧朧。
“彆……”
顧令抬手捂住眼睛,沒有遮蓋到的眼角抹上了一抹紅暈。
忽然,他聽到在極端的安靜中,吧嗒一聲,燈光瞬間熄滅……
黑暗帶來安全感,也讓顧令覺得越發寒冷,中央空調的風呼呼吹著,像是要把人凍成冰塊。
顧令手指打顫,下意識地吐出一字:“冷……”
寒意從背部一路攀升到頭皮上,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四肢的血脈似乎都瘋狂地奔湧去護住心臟,以至於顧令感覺自己的手腳沒有知覺般。
忽然,帶著溫熱的外套蓋到了身上,熟悉的淡淡煙味。
額頭一熱,像是有人在自己麵前蹲下來,近距離他可以感受到對方手掌的熱度。
顧令的身體發出舒適的信號,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眼皮上像是有千斤墜,拉扯著皮膚,眼睛酸痛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