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鼻頭一酸,深咽了一口氣,還想要說話,喉嚨卻如同被刀子劃過,連呼吸都抽痛。
顧令手指用力捏緊,揪住紀漸的手,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到了麵前的人。
聲音嘶啞地喊了一聲:“紀漸!”
顧令大腦空置了一下,而後清醒過來後猛地放開他的手,推開紀漸準備起身。
“你要去哪裡?”
顧令勉強起身,說:“我換個地方,我怕礙著紀大總裁的眼。”
剛才紀漸和王總所說的話,顧令也記在了心頭。
——你活著,礙我的眼。
顧令身子發抖,這話讓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原著結尾。
就是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原著中的男主和麵前的紀漸便重合起來。
紀漸是高高在上的男主……
自己不是。
若是有一天,自己礙了紀漸的眼角,是不是也會落到悲慘下場?
顧令搖晃著身子準備離開。
忽然,被人拉了一下手,抬手打開,此刻忽然腳步不穩,身子向旁邊倒去……
“顧令……”
意料之中的痛疼沒有出現,而是趴在了一具溫熱的肉.體上。
顧令雙手撐在紀漸的胸口,感受著底下砰砰砰極速心跳聲,他慌慌張張地想要起來。
“紀總,抱歉,壓著你了,我這就起來!”顧令下意識地說,卻驀地被人扣住手腕,身子往底下一帶,繼續趴在紀漸身上。
“顧令!”
紀漸有點慌張地摸了一下他額頭,沒發燒,或許隻是單純的胃痛。
所以剛才所言的不是胡話,而顧令想說的。
紀漸耳邊還縈繞著蕭瀟的話。
——你一旦倒下,彆人就會對付你身邊的人。
——所以,放過顧令,彆讓他卷入你們的紛爭中。
蕭瀟說的沒錯。
如果自己真的倒下,那些仇家就如同猛虎撲食一般,瘋狂地撕咬著自己一切。
包括顧令。
在這一點的前提上,遠離顧令無論是從自己目前局勢,還是外人眼光都是最佳選擇。
自己應該理智客觀地選這個……
可真到了顧令對自己避而不及的時候,紀漸內心驀地有些慌張,他的心中似乎被挖空了一塊。
他不知道如何分辨。
是喜歡……還是因為自己的東西沒了才有的“難受”。
紀漸深吸一口氣,說:“我讓人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自己可以去。”
顧令有點爬不起來。
紀漸見狀,壓低聲音,說:“彆逞能!我讓人送你過去。”
顧令聞言,聽著紀漸看似關心自己的話,忽然停下動作坐在紀漸腰上,低低笑起來,聲音嘶啞逼問:“紀漸,你到底是什麼看我的?”
“是玩膩了的玩物,還是覬覦同情心的寵物,你一邊讓我生氣,又一邊不讓我死,你是不是還沒玩膩嗎?”
當初嚴戈之拿著假證據逼迫自己時,如果紀漸沒有過來揭穿,或許自己真的會跳下去……
跳下去,一了百了。
顧令現在身子難受的厲害,語氣並不友好,嘲諷說:“我胃痛關你這位日進上億的紀總什麼事情,我給不起你的關心費用的……”
紀漸低聲喊:“顧令……”
忽然聲音截然而至,紀漸感覺到臉上滴落一滴淚水
。
顧令……哭了。
紀漸不可思議。
自己從來沒見過顧令哭,見過如此毫不設防的他。
顧令無聲地流著眼淚,他抬手捂住眼睛,淚水順著指縫流下去。
“我特麼受夠你這陰陽怪氣的脾氣!你說你不喜歡男人,喝醉酒又親我,還伸舌頭。我第一次接吻居然是和一個男人,還是和一個說不喜歡男人的男人親嘴。艸你大爺,紀漸!”
顧令一口氣說著,彎腰蜷縮趴在紀漸胸口,情緒激動,胃痛的更加厲害。
不停地抽氣。
“送的……什麼破……禮物……我生日又不是今天……”顧令下意識地說出來了。
他也是人,不是不會委屈。
今天不是自己的生日,但所有人都在替自己慶生。
宴會是很熱鬨,可惜這些熱鬨不是自己。
就顯得很是可笑。
紀漸的出現點燃他心中的□□,不是憤怒,而是……壓抑在心中的害怕和恐懼委屈,有如潮水一般湧過來。
他強顏歡笑,如今狼狽異常,痛的越來越厲害,顧令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顧令,顧令!”紀漸一直聽著顧令的話,此刻喊了兩聲,無人回應。
聲音中有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
紀漸看著顧令額頭上的冷汗如雨下,擦了還有。
他瞳孔微微顫抖,手指彎曲,輕輕握住顧令的手。
疾病,痛苦……
如同當年的母親一般,這樣痛苦地躺著,然後等著死神收命。
紀漸不恐懼死亡,但他恐懼自己身邊的人或者物被帶走,那種刻在骨子裡頭的無能為力。
他討厭彆人死在自己麵前……
也許當初顧令在紀家莊園發燒時,自己也是出於這般,才會帶著他回彆墅,找家庭醫生治療。
死在紀家莊園,晦氣……
但現在他在外麵,他可以一走了之。
甚至顧令剛才罵自己,堂堂的紀氏掌權人被人坐在身上邊哭邊罵,如果換做其他人……
紀漸握緊了拳頭,想想就莫名生氣。
沒有人敢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可現在坐在自己身上的是……顧令。
紀漸攥緊了手指,黑暗中,他呼吸粗重。
紀漸撥打了蔣金的電話,想讓對方過來一趟,將顧令送去醫院。
但蔣金沒接,可能是在擺平剛才宴會上的某些多舌者,避免他們傳出消息,實在忙不過來。
林成責還在家,等他過來於事無補。
司機在停車場等著自己,對方沒來過這裡,而且司機一離開車,就難免擔心會有人在車上做手腳,就如同上次的車底炸彈事件。
他一連打個蔣金的好幾個電話,但暫時沒人接聽。
自己手上其他人要過來,都太遠了,紀氏的員工突然來這裡,過於張揚……
“唔……”顧令感覺腹部絞痛起來,整個人恨不得要縮進地洞之中,胸口發悶,像是有人拿著大錘子不斷地敲打著,接著乾嘔了一聲。
紀漸怔怔看著顧令。
這個人很難受……
紀漸楞了楞,突然急忙去翻找顧令的手機。
自己得聯係蕭瀟或者顧令的其他朋友幫忙。
反複翻找,就是沒找到……
紀漸踉蹌著起身,膝蓋一軟,撐著沙發才沒倒下。
腿上的小支架雖然能幫助自己站立時更加輕鬆,但還是需要自己發力,此刻腿部鑽心的痛。
不能……像個正常人輕鬆行走,甚至沒有背負任何重物,都作痛難忍。
漆黑的房間內,兩個人的呼吸交織,寂靜到可怕。
忽然男人發出了一聲低沉又痛苦的悶哼,紀漸手按住沙發,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子,沒讓背上的顧令壓倒自己。
他背起了顧令。
紀漸步履蹣跚,緊抿著唇,雙.腿上的小支架無法承受超出設計的重量,他忽略了膝蓋吃力太重引發的痛苦。
像是骨頭穿過肌肉,紮到裡頭,撕拉著鮮血淋漓的筋脈。
紀漸身子卻沒倒下,他忍著痛,一步一步從無人的通道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背後的顧令恍恍惚惚睜開了眼睛,他呻.吟一聲,雙手緊了緊,摟緊了剩下人的脖子。
頭埋在紀漸的肩頭,柔軟的發絲蹭過紀漸的脖頸,撓的人心癢癢。
紀漸腳步頓了一下,肩膀被溫熱的液體打濕了。
隱隱約約能聽到一絲弱不可聞的哽咽……
兩個人至始至終都沒有交流過……
顧令神誌清醒了一點,他埋在紀漸肩膀,嗅著男人身上並不好聞的煙味和咖啡味道,充斥著鼻翼,直直地往腦海中衝。
之前那次胃痛,是蔣金來幫的忙,但顧令心中明白,蔣金雖然表現出喜歡自己,但他一個典型的花花公子,心碎成了起碼二十片。
每一片都喜歡,每一片都不會上心。
顧令緊了緊手臂。
胃痛讓身體渾身都不自在,也衝擊著心理防線。
紀漸背著自己腳步踉踉蹌蹌,一瘸一拐,強忍著膝蓋痛疼,一步一步地走著。
顧令鼻頭一酸,酸意衝上了眼眶,讓他睜大眼睛淚水才不會掉落。
心情像是冰塊砸落酸梅湯中,咕嚕嚕地冒出氣泡,一路向上,在夏日的熱氣中一個個噗噗炸開,
“……紀漸。”
紀漸聽到了背上的人這麼喊,以為聽錯了,也有了一絲慌張。
顧令趴在紀漸耳邊,深吸一口氣,耳邊嗡嗡作響,看似呢喃自語,可語氣卻異常認真,每一個字都鄭重其事。
“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