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2 / 2)

邪神的戀人[西幻] 道玄 9979 字 4個月前

“沒有姓嗎?”伊局促地道,“我叫伊.阿卡林傑斯。”

“沒有。”阿諾因抬起頭對著牧師笑了一下,他的皮膚此刻血色儘褪,有一種如霜的蒼白通透感,半長的烏黑發絲沒有任何一刻讓人覺得這麼合適、這麼魔魅過,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怦然心動的鼓點敲擊著逼近,細碎的鱗片爬上他的手背,爬上他的眼角,光芒有限,而他的危險與美麗永恒無垠。

伊又一次失去了反應,他甚至找不到一個成熟的詞來形容對方,蠱惑?妖冶?他不能準確地說出來,隻能逃避似的、後知後覺地垂下眼睛,陷入了沉默。

兩個人都已經沒有了繼續施法的能力,就在巫師與牧師難得和平,坐在一起恢複體力的時候,地上失去了行動能力的骷髏巫師依舊在掙紮,當兩人將目光投向他時,才發覺原來這個被轉化的低級死靈生物在向一個方向爬行。

阿諾因沿著這個方向看過去,見到那扇門已經被撞壞的房間,看到滿床的玫瑰花。他陡然心口一悶,看著那具破損的骷髏斷裂了腿骨、斷裂了指骨、低級而難以愈合的骨架不斷地零散,最後,連那件精致的黑色巫師袍也被畸形破損的半具骷髏落在了身後。

兩人寂靜無聲地看著他爬行,看著滿地的零散骨頭碎片……直到他倒在路上,連手臂也全都散掉了。

過了好久都沒有人說話,直到伊開口問:“……我下手太重了嗎?”

“怎麼會。生死關頭,再重也理所當然。牧師大人是被一個死靈巫師感化了嗎?”

阿諾因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壓了一下胸前,他忍住疼痛,站起身撿起了那具倒在爬行中途的骷髏頭顱,在伊驚愕的目光之中走近了那間布滿玫瑰花瓣的浪漫之地。

至死不渝的,浪漫之地。

他雙手捧著骷髏頭骨,將對方放在了康妮小姐的懷中。潔白的骨頭一半埋入玫瑰花瓣,一半埋入了愛人的手臂之間。

可能鄧普斯先生永遠也不會想到有這樣的一天——他心愛的、摯愛的康妮,他常年纏綿病榻連路都很難走幾步的康妮、他永遠要保護下去的妻子,會用自己纖弱的手臂環繞著他,會用他曾經守護著她的方式來守護著自己。他沒有了眼睛、沒有了耳朵、沒有了心臟,但貼近康妮的心口,仿佛仍能聽到許多年前,美麗的妻子為一束玫瑰而欣喜的心跳。

不是為一束玫瑰,是為了贈送玫瑰的他。

愛與癡,與童話,是永不磨滅的。

阿諾因朝著布滿玫瑰花的大床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他靜悄悄地退了出去,靠在外麵的牆上仰頭喘了口氣,聽見伊問:“阿諾,你好點了沒有?”

阿諾因沒有正麵回答:“誰讓你這麼叫我,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叫——”

他話語未落,兩人頭頂上的石板發出轟隆一聲,整塊翻轉的石板都跟著裂出蛛網般的紋路,然後粉碎著掉了下來。灰塵頓時飛揚四起,阿諾因偏頭被嗆得咳嗽了半天,眯著眼睛恢複視野,他已經沒力氣去追究自己身上的鱗片浮現和異變特征了。

灰塵落下。

凱奧斯直接跳了下來。阿諾因勉強抬起眼,就對上熟悉的金色碎發,他有點懷疑自己這是幻覺,又有些懷疑這是這座古巫師塔裡彆的什麼設計、或者是什麼奇怪的詛咒,但這些念頭在他腦海裡隻存在了半秒。

半秒之後,阿諾因突然湧起一陣極其濃鬱的委屈,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身體比腦子的反應還要更快一些,整個人最後提著的一口氣都鬆下來了,任由凱奧斯伸手抱住自己,連站穩的力氣都不太足夠。

灰頭土臉的小黑貓憋著口氣,悶悶不樂地往騎士先生的懷裡埋,他內傷嚴重,舌根和喉嚨裡都是沒有乾涸的血腥味兒,連呼吸都難受疼痛。阿諾因伸手抱住對方,被賦予了因凱奧斯在身邊的獨特安全感,他閉了下眼,聲音沙啞低微地開口:“凱,我好痛。”

凱奧斯的手心覆蓋住對方的後頸,然後慢慢地埋入發絲之間。

“你沒有找到其他路下來麼,樓梯看來是走不了的。”阿諾因閉著眼睛道,“你是把上麵的走廊地板砸碎了嗎……”

“嗯。”凱奧斯道,“來接你。”

阿諾因掀起眼皮,露出一條縫含糊地看了對方一眼,嘀咕:“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把分寸拿捏得很精準……”

凱奧斯安撫地揉了揉他的頭發,略顯遲鈍地回複了一句:“不太精準。”

阿諾因嚴肅地看著他,由於失去了眼睛這個心靈的窗戶,他再嚴肅也難從凱奧斯那張一成不變的臉上找出蛛絲馬跡,小怪物不再費力,一頭埋進對方懷裡,放棄地道:“算了,從你的反應速度來看,我就知道不夠精準了。”

凱奧斯慢慢地撫摸著他的脊背,將對方卡在內臟的那口氣順下來,低聲道:“你先睡吧,我抱著你。”

“啊……可是……”

阿諾因又沒能說得出來。

他的體溫上升過快,又因為受傷嚴重,剛才浮現出來的銀白細碎蛇鱗不僅沒有消下去,連舌頭都變成了奇怪的樣子,很薄,頂部分叉,跟普通的蛇信不太一樣,他這個顯得格外幼嫩和笨拙,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小尖牙沒法自由控製,帶著毒素的尖尖牙齒抵在下唇上,異變的舌尖也露出一點出來,跟真正的蛇相比,他變化的這部分並不算長,但實際上它又超出了正常人類的範疇,隻能跟小尖牙一樣不被包容,有點收不回去。

阿諾因說不出話,隻好鬱鬱地結束交流。他的體力和精神都疲憊到了極致,此刻失去了交流的能力,很輕易地就感覺到濃重的困意。而剛剛才把他橫抱起來的凱奧斯動作一頓。

他半晌沒動,像是突然斷電了一樣。實際上,祂不僅沒有斷電,甚至在此刻活躍得過分,腳底的陰影化成如有實質的黑色液體,躁動地轉來轉去。

祂注視著小怪物的唇瓣,此刻,萬千個念頭似乎都詭異地達成了一致。在確認阿諾因陷入自我修複般的睡眠之中時,在空氣之中憑空冒出一截圓圓的黑色觸手,它扭動著身軀蹭了過去,在阿諾因的唇上摩擦了幾下,然後探索著撬開唇縫,粘/膩濕/滑的圓潤觸肢一端激動地碰了碰薄薄的分叉舌。

阿諾因的尖牙無意識地咬到了它,而小觸手也沒有退縮,它甚至在漆黑裡透出一股詭異的紅色,液體都要快樂地散掉了,試探地又親了一下對方軟糯的舌尖。

小怪物不舒服地把臉埋進凱奧斯的胸前。

這隻圓潤的小觸手瞬間縮回了空氣裡,而陰影之中,有形的、無形的物質,可以被看到的、不可以被看到的“力量”,都像是被瞬息間瓦解了意誌一樣扭動來扭動去,像是見到了祂極度感興趣的東西。

凱奧斯的手指避開了對方的傷口,他低下頭,金發跟對方軟軟的黑色發絲觸碰到了一起,發梢曖昧得交纏,氣息熨帖滾熱,距離近得可以數睫毛。

騎士先生聲音低柔地問:“你受了好多傷,流血的地方,我可以舔嗎?”

阿諾因自然不會給他回複。

“我可以幫你複原。”凱奧斯跟睡夢中的小怪物商議,“一滴血也不會浪費。”

他的語氣眷戀無比。

“這次不弄疼你。”凱奧斯不想讓對方因為疼痛有了抵觸心理,“親愛的阿諾,希望你能答應我。”

他沒有非要對方現在立即回答的意思,但對於一位邪神來說,這樣的詢問仿佛隻是向人類初步學成的“禮貌”,這種無用的禮貌,隻有在問祂唯一在意的、唯一懷有探索精神的漂亮收藏品時才會產生,對方給予的答案僅供參考,凱奧斯如果實在想要舔遍他的全身,也不是真的拒絕就能攔得住的。

何況阿諾因也未必就一定會拒絕。

就在凱奧斯問這些話的時候,伊費儘力氣地從迎麵砸下的碎石板堆裡爬出來,他狼狽地拍掉頭發上的石灰和碎屑,才一抬頭就聽見凱奧斯那句:“這次不弄疼你。”

伊:“……”

他低頭看了一眼不再雪白的牧師袍,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跟著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