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因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他慢慢地走到樹下的座椅邊,坐到了凱奧斯的身邊。
樹枝在夜風中碰撞出“嘩啦”、“嘩啦”的脆響。
“……怎麼出來了。”阿諾因望著遠處被月影覆蓋上一層微光的噴泉,“是太無聊了嗎?”
凱奧斯搖了搖頭。
“那是……”阿諾因的心跳突然急促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你不高興嗎?”
對方沒有動靜。
阿諾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有某種奇妙的力量推動著他,他覺得自己此刻分外笨拙、分外地口不擇言,跟剛剛那個遊刃有餘的應對截然不同:“……我跟彆人跳舞,你是不是有不開心?”
凱奧斯的反應一向要慢一點,他微微地轉過頭看過來,在月光的照耀下,金色的發絲幾乎閃爍著某種令人怦然心動的光芒。
不應該這樣……不要這樣……阿諾因,你在想什麼……
年輕的黑發巫師這樣告誡自己,他要求自己保持純淨的心態,卻無法不去注視對方、無法不去觸摸對方。阿諾因陷入了初戀懵懂的漩渦之中,他不可抑製地感到雀躍和沮喪,這兩種情感竟能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幾乎限製了他的呼吸。
阿諾因對於“喜歡”這個單詞充滿了不可捉摸的期待和畏懼,他緊緊地注視著對方,低聲道:“凱奧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一點不開心?”
凱奧斯其實不太能分彆“開心”與“不開心”,他沉默地注視著對方,腦海裡的念頭幾乎遏製不住地鼓動著他,在這種密集的鼓動和催促之下,他慢慢地點了下頭。
在這一刻,阿諾因的腦海和心口都要被熾熱的力量燒毀,他一直不能夠確定凱對自己的依賴和獨特是基於什麼,究竟是“最好的朋友”、“怪癖”、“唯一熟悉的人”……還是源自於喜愛的占有欲在作祟。
但阿諾因這時候實在是心跳過速,他隻願意相信對方也是喜愛自己的。於是,黑貓紳士緊張地站起身,向聖騎士發出了主動的邀請:“那你……要不要跟我跳一支舞?”
凱奧斯望著他的手:“我不會。”
“沒關係!”阿諾因立即道,“我可以教你,真的,我可以教你,我教你跳女步!”
天知道他是怎麼說出這種話的,阿諾因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然後又低下頭,可憐巴巴地道:“……不是,我來跳女步。凱奧斯……”
騎士先生溫暖寬厚的手覆蓋上他的手心。
對方站立了起來,這個古板的騎士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指,帶著一種令人心神動搖的力量……阿諾因回握住他的手時,簡直覺得凱才是最大的異端、最會蠱惑人的魔鬼,他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會讓人心跳得這麼厲害?
這絕對是阿諾因人生當中最為艱難的一支舞。
凱奧斯的反應會比較慢,但看得出他的態度很認真。在月光和夜風的陪伴之下,旁邊噴泉的水聲遮蓋住兩人交疊的呼吸,連阿諾因都被帶的分外笨拙和稚嫩。
他不是對待舞步笨拙,但是對待這種萌生而出、難以自控的感情無比笨拙。他已經在努力的教導對方,聲音溫和而耐心,可凱奧斯總是學不會,兩個人難以配合到了極點,直到他被對方徹底地絆倒。
倒在樹下最柔軟的那一塊草坪上。
清新的草葉氣息、淡淡的泥土和噴泉水的味道,連同上方覆蓋下來的陰影——凱奧斯的手護住了他的頭,讓他沒有被磕到、沒有受到一點點傷。
這裡沒有人過來,大家都在舞會那邊。但這裡又好像在麵對著全世界,月亮和風聲都聽到了他的心意。
凱奧斯沒有拉他起來,而是伸手摘掉了臉上的麵罩,摘掉了妨礙他擁抱小怪物的裝扮盔甲,裡麵是一套輕薄的便裝。他低下頭,燦金得晃眼的發絲幾乎碰到了阿諾因混亂的呼吸。
在樹的陰影裡,他的唇靠近漂亮怪物的耳畔,聲音低沉平和。
“阿諾,”他輕聲道,“親愛的阿諾。”
凱奧斯停頓了一刹。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