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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突如其來的爆發使得眾人皆有些驚嚇, 寧妃和程錚程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儘有些瑟瑟,又對視一眼,當下便由程曦仗著年紀的優勢再次開口了, 她裝作一副畏縮的模樣,隻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帝:“皇爺爺……怎麼……怎麼我就胡說了呢?曦兒說的都是真話!不信皇爺爺可以去問的!全清寧宮都知道這件事呢!……”
皇帝頓時梗住,看上去整個人都開始有些顫動了。
“哦……”說著說著程曦忽然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卻是曦兒說錯了,不……不是浣衣局,好像是針工局……哎呀, 到底是哪個啊?”
程曦的話再次讓皇帝感覺到一種幾乎要被噎死的感覺——
針工局同樣是紫禁城的二十四衙門之一, 不過一個好消息是, 這卻是一個位於紫禁城內的衙門了……
那這個消息有讓皇帝好過一點嗎?
——個屁啊!
皇帝依舊哽著一口氣,這甚至於讓他產生了一種匪夷所思的錯覺,那就是這口氣已經完完全全的堵在了他的嗓子眼,隨時隨地能夠把他哽死。
就是這樣的感覺使得皇帝感到眼前幾乎都要發黑了,他將手撐在案幾上,卻到底沒有撐住, 整個人撲了個空, 晃了一晃就要向後仰倒。
皇帝的這一仰倒使得程曦和寧妃頓覺驚惶了, 程錚趴跪在地上,因此反應要慢上一點,但是聽到寧妃和程曦那聲帶著驚恐的‘皇上’時再是遲鈍的人也知道不對了, 程錚當即豁然抬頭, 正看到皇帝骨突著眼睛大張著嘴向後倒去。
當下程錚便也什麼都顧不得了, 隻一咕嚕的從地上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撲到炕前,目光匆匆的在皇帝的臉上一掃,便將皇帝的身子一扳,也不做彆的,隻並起右掌在皇帝的後背重重一拍:“父皇!”
隨著程錚的這聲呼喚並那重重的一掌,皇帝的咽喉裡忽然發出了一聲仿若嘶吼一樣的咳嗽聲,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隨著這聲咳嗽被他吐了出來,粘在皇帝石青色的常服之上,那焦黃中沾染著絲絲縷縷豔紅的色澤看上去在惡心之餘也是觸目驚心。
也是這痰裡的血絲使得程錚什麼都顧不得了,他扶著皇帝的身子,隻一疊聲的對著暖閣的門口大叫著:“太醫!太醫呢?人都死了嗎?這樣了都不知道去請太醫?!”
今日不知為何,戴權不在,暖閣門口守著的隻有兩個看上去不足二十的小太監,早就被今日這出戲嚇得六神無主,此時聽到程錚的叱罵才回過神,當下也顧不得行禮了,身子一縮便從門口溜了出去,看上去竟是一路向著太醫院跑去了。
而在看到小太監一溜煙的跑掉之後,程錚也不知能夠做什麼了——這時候可沒有什麼先進的通訊手段,便是皇帝快要咽氣了也隻能靠人跑著去請太醫——於是程錚便也隻能將皇帝的身體搬動了一下,放直了他的腿,使得他在自己的懷抱中能夠比較舒適的半躺半倚著:“父皇彆急,已是去請太醫了,您便是再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骨開玩笑啊!您且歇一歇,兒臣就在這裡守著您。”
卻不想聽到程錚這樣說,皇帝原本已經半闔上的眼睛重又睜開了,瞪得跟牛鈴似的瞪著程錚,嘴半張著,啞著嗓子謔謔了半餉謔謔出一個字:“……滾!”
程錚再不想皇帝對他竟然是這樣的態度,一時間便愣在了那裡:“父皇?”
可這時皇帝似乎已經回過神來了,他用力的將程錚一推——皇帝到底是個成年男子了,而程錚又半點防備沒有,因此竟是在炕上摔了個仰倒:“滾!”
這裡程錚還在蒙圈著,那裡程曦卻看不下去了,無論怎麼說皇帝這條命都可以算做是程錚搶回來的……雖然說是程錚把皇帝氣成這樣的,但真追究起來罪魁禍首卻是皇後啊!
當即程曦就忍無可忍的‘仗義執言’了:“皇爺爺為何這般?爹爹可有做錯什麼事?您便是再不喜爹爹,多少也要為自己的身體考慮才是。”
皇帝便把眼睛轉了過來,那神色鋒利得像是出了鞘的刀刃,看得程曦身上無端端便是一寒:“這裡……這裡有你說話的份?滾!你們這幫小要債的……不忠不孝!朕怎麼就有你們這樣的子孫?!”
這話一出口,暖閣裡的人登時全愣住了,程錚才剛從炕上撐起身子,這時整個人便呆滯在了那裡,看上去木愣愣的,好似已經傻住了。
程曦不敢置信的捂住嘴,隻瞪著一雙眼睛將皇帝看著,隻恨不得衝上去捂住皇帝的嘴將他說過的話捂回去才好。
而寧妃算是最早回神的那個——她和程錚之間本便無甚瓜葛,程錚又不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因此便是程錚被皇帝厭惡了也牽扯不到她,雖說她和程錚之間此時尚算做盟友,但是這宮裡本就是這天下人情最淡漠翻臉最無情的地方,便是寧妃單方麵撕破了他們的盟約也沒有人能夠說什麼。
更何況皇帝對程錚程曦下的是什麼樣的定語:不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