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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慕修和許蒔修兄弟倆就對看了一眼, 神色中看著有些許的無奈, 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就由許蒔修道:“殿下的想法我不是不能理解,隻是殿下卻為什麼不能試著去理解理解他們的想法呢?”
程錚……頓時覺得有些驚悚了:“理解……要我理解他們的想法?”
許慕修就歎息了一聲:從這點看來程錚的確還需要學習。他不但需要學習怎麼才能向上爬,他還要首先學會如何才能向下看——他不是不知道無論世家寒門還是士人都是人, 都會有自己的心思和立場, 他也不是不知道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把握和揣測的東西, 隻需頃刻之間便會天翻地覆……
隻是……隻是程錚到底是太子。
便再是怎麼不受皇帝待見,但當皇帝沒有明確的表明傾心於某個皇子並將之推出來的時候,程錚的太子之位……還是可以暫時維係的。
而太子從某方麵來說就是皇帝預備役, 是已知的天下第二未來的天下第一。因此對於太子來說, 這天下的人都是他的臣工他的子民, 他可以輕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皇權是如此的強大,使得這天下的人儘如螻蟻, 所以……程錚需要在意螻蟻的看法嗎?
直到今天之前他依舊有著這樣的想法, 直到……被許慕修和許蒔修用現實給狠狠的打擊了。
原來……士人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原來……士人有了自己的私心皇帝也不得不用他們。
原來……世家也有自己的私心?
原來……世家已經因為他們的私心將手伸向皇家了?
——我cao這個不能忍啊!
隻是許慕修卻隻是兀自看了他一眼,似乎斟酌了一下, 才將頭湊過來低聲道:“殿下這般……這般便是有些偏頗了,須知臣子也是人……彆的不說,那宋□□趙匡胤……最初不也隻是一個殿前都點檢嗎?可最後……不也是黃袍加身了嗎?”
這個說法豈止是驚悚, 簡直已經是□□裸的驚嚇了, 程錚就瞪著眼睛, 幾乎都要跳起來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如今天下也有這樣的人?誰?!究竟是誰?!”
許慕修就又是不由自主的一哽, 且似乎還哽的有些厲害, 兩隻眼珠子鼓突突的瞪著, 直直的看了程錚有一會兒,才低下頭來吃茶,隻是卻不說話了。
於是便隻能由許蒔修接口了:“殿下卻也彆急,這趙匡胤……千百年來又會出現幾個呢,彆的不說,隻說他也隻敢趁著後周世宗駕崩恭帝年僅七歲時掀起事變,就知這事兒……委實不是那麼容易的。如今陛下聖體安泰,殿下您也正當壯年,且天下太平黎民安定……如此又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程錚就驚魂稍定,隻是不等他喘口氣,許蒔修就接著道:“隻是殿下雖不必過於憂心,卻也不可不憂心——縱使黃袍加身絕無可能,但就不能推舉一個他們心中適宜的皇子上去了嗎?”
這點……程錚倒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已經聰明到有預見之明了,而是世家已經出手了:“是老三吧?三皇子妃是修國公府的,和他們正是一條船上的人。”
“正是呢。”許慕修似乎終於喘過氣來了,便道:“按說論理,廢立太子雖是天下事,卻也算是皇家的家事,祖宗有雲‘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因此真論起來,這事兒委實沒有世家發言的餘地。”
程錚既嫡又長,便很愛聽這話了,就道:“卻是這麼一個理兒,且本朝百餘年都是這麼做的,也沒見那個既嫡又長的祖宗將這天下玩脫了。”
這話委實有些……不敬祖先的感覺。因此許慕修便隻能又喘了一口氣,然後再喘一口氣,稍微平定了一下心境,這才道:“殿下這話……隻想想便好,我們現下還是先說那世家吧……世家這麼做殿下知道是為什麼嗎?”
程錚這點還是明白的:“孤無論母族還是妻族都和他們無甚聯係,他們這是認為在孤這裡討不到老三那裡那麼多的好處吧?”
“是,但也不全是。”許蒔修就笑了:“母族妻族雖重要,但到底不能代表全部,殿下還是想想……若是您登基了,您會讓世家依舊如此甚至於繼續做大嗎?”
……這個問題想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