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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住口!”
不等賈敏擺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來, 賈母已是怒急。
她也顧不上喘氣了,隻抄過案幾上的茶蠱就對著王夫人擲過去:“這話也是你渾說得的?”
那茶蠱就在王夫人的腳邊摔了個脆響,飛濺的茶水掛在王夫人洋紅撒花雲綾狐皮裙上,汁水淋漓茶葉粘黏, 好不狼狽。
隻是也無人再有心思計較那衣裳了,就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賈母隻將身前那黃花梨的案幾拍得嘭嘭直響:“蠢婦!蠢婦!你這是要死啊!你這是要拉著我們家一起去死啊!”
王夫人頓時便嚇懵了,什麼也顧不得了,便就起了身, 直挺挺的跪下去, 小腿接觸到地麵上的碎瓷片時且讓她疼的有些齜牙咧嘴, 隻是卻也不敢起身:“老太太說的哪裡的話?媳婦是蠢了些,可是媳婦便再是蠢笨,終究也是賈家的人,豈有見不得賈家好的道理?媳婦這也是想著姑太太不是外人,如此我們一同進退了,也有個依靠。且這般……這般老太太心裡也高興不是?”
賈母便哆嗦了手指去指她, 嘴張了幾張, 卻也說不出話來了。
賈敏隻覺得有一股涼意從腳底竄上來, 瞬間便將腦子也凍得木愣愣的了。
什麼叫做擁立之功?什麼叫做皇上不止一個嫡子?而什麼……又叫做共同進退?
隻這三個問題便將賈敏的大腦攪動得混混沌沌,那驚濤駭浪間好似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隻是她卻不敢去相信。
便就一定神兒, 隻將那對秋水一般的眼眸凍做冬日的寒冰, 如此左右一掃, 眼風冷厲無比:“都愣著作甚?沒見老太太的茶沒了嗎?且二太太的皮裙也臟了,還不去給老太太端杯新茶?再為二太太拿件換洗的衣物來!”
這話說得屋子裡的下人們很是有些不明所以,倒是賈母回了神,隻一聲歎息:“去吧,都去吧!我們娘兒幾個且有些私房的話兒,你們便都退下去吧。”
賈母發話了,下人們便是再不解也隻能出去了。當下丫頭婆子們依次著給三位主子禮了一禮,這才稀稀落落的出去了。
而一見清了場,賈母頓時就顧不得什麼了,隻將一雙眼珠子瞪在王夫人身上,那目光中好似能夠瞪出一把刀來:“你怎麼就……就這般口無遮攔?”
賈敏直覺得賈母說的對!
……可是再對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就拉了賈母的手,隻在賈母的胸口撫了一撫,將賈母的怒火往下按捺了一下,這才道:“母親卻也彆氣,二嫂子想必也是急了!隻女兒有一點卻是想不通,這站隊皇子的事兒……可是真的——?”
王夫人就看了她一眼,雖談不上有多感激,卻也是順著賈敏的話語道:“老太太且饒了媳婦這回兒罷!媳婦隻想著姑太太再不是旁人的!且這屋子裡站著的,哪個身契不是握在咱們手上的?還怕她們多嘴嗎?”
這話聽得賈敏的心中便是一緊:王氏這話……是說賈家已經確定要站隊皇子了?隻是……隻是不好當著人說說而已?
便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隻將一雙眸子緊緊的放在賈母臉上:“娘親,難道在女兒麵前您也有說不得的話兒嗎?”
賈母就是一歎,再瞪了王夫人一眼,就將賈敏的手拽住了:“我的兒,娘親可不是想瞞著你。隻是這樣的事兒,切不可讓彆的人知道了——便如娘親所說,這京城的水,渾著呢!”
賈敏哪裡聽得進這些話兒?顫聲道:“娘親……選的是哪位皇子?”
賈母卻不說話,隻用那雙蒼老卻又精亮的眸子在賈敏臉上照了一照。終究還是王夫人克製不住,就笑道:“姑太太可是糊塗了不曾?除了太子,陛下可有第三位嫡子?”
賈敏頓時便有些哽,而且是那種幾乎喘不上氣來的哽咽感,隻是到底有些不敢相信,便就隻將賈母直愣愣的看著:“……娘……娘親?”
在她這般的眼神中,賈母便再是歎了一口氣,卻是難得直接的應承了:“我的兒,確是這般。”
賈敏:“……”
她頓時覺得呼吸也屏住了,仿若有千言萬語俱是堵在她的喉嚨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賈母卻仿佛完全的放開了——這樣的話便好似那衝破大堤的洪水,第一股是最為艱難的,但後續便源源不絕了:“敏兒你這些年不在京城,便也不知道某些事兒。半年前三皇子娶了修國公府的小姐,那可真是好大的氣派!要我說便是太子娶妃也不過如此了。且這韋皇後又素來得陛下的歡心,她正位中宮十幾年了,這宮裡可有人能夠漫過她去?更彆說如今太子可是已經被趕出皇宮了,這三皇子……可不就越發的高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