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就抿嘴兒一笑,隻不等她再說些什麼,這程錚便就轉變了話題:“隻這賈家……孤卻是沒甚印象的……因此究竟如何卻是不好說。”
“爹爹卻忘了那方太湖石?”程曦就也笑了:“這賈家可沒聽說在皇城內有什麼交友,且他家並非是行商的,沒得湊上來說什麼太湖石?真真是個六國販駱駝的!這般的行事,可不像是想要湊上來卻苦於找不到門路?”
這事兒程錚又如何不記得?便是記不得那賈赦的臉了,他卻還心疼他那方田黃的印章呢!就撇了撇嘴,隻道:“如此說來,竟還真真是你說的這個理兒了,隻這賈家卻是好笑,孤看上的是林海,又不是他家,若是將林海惹急了,便是上來了孤的船也不帶這賈家——那時他家又能如何?”
“卻是難呢。”徐氏就輕聲道:“賈林兩家總是姻親,便再是吵鬨,那林夫人又豈有不認母親的道理?”
說的程錚也是愕然無語了片刻,隻想了一想才道:“便是如此罷……隻是如今這事兒雖是厘清了,卻依舊不好辦哩。”
徐氏就看他:“殿下為何這般說。”
程錚隻是一扭捏,就紅了紅臉:“按說這樣的事兒,孤既然知道了,便不能當做不知道,隻……隻孤若是要湊上去,豈不更是給林家添堵?”
“爹爹太多心了。”程曦隻睨了他一眼:“難道爹爹現在還不夠添堵嗎?”
程曦的話兒頓時便讓程錚感到一陣止不住的尷尬。
隻林海可是天上掉下來的擋箭牌,還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種。因此若是他放過了林海,那在林海好過的同時他便不會好過了。
而程錚自認不是這般舍己為人的聖人,便就隻能將心中那點子愧疚放下了:“你的意思是這事兒……我們還得繼續添堵下去?隻如今再給林家添堵……卻不好罷?”
“便如何不好了?”程曦便笑了:“爹爹想想,您既然做出了一副將這林海放在心尖的模樣,那就一定要有始有終!如此才能叫人信服。因此曦兒想著,如今這事兒,我們不但要湊上去添堵,竟是還要變著法的添堵才好呢!”
這話頓時使得程錚感到三分新奇,頓時也不顧自己那丁點子愧疚了,就看了她:“如何才叫變著法兒的添堵?”
“就是不能再送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了。”程曦正色道:“如今這林海的夫人已是吐血倒下了,我們還送些點心卻是什麼道理?沒得叫人看出我們用心不純。”
這點程錚自然是知道的,就一笑道:“還以為你這個小東西要說什麼呢,這樣的事兒還用你提醒?孤這裡雖沒有那些奇藥秘方,但是什麼野山參、冬蟲夏草和鹿茸等物卻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便一樣給那林家送一匣子去罷……不,這樣的東西我們等閒也用不著,便是送兩匣子三匣子也是使得的!”
卻不想他的豪氣卻使得程曦隻是搖了頭,就老氣橫秋道:“便知道爹爹會這般說!哎,也難怪人們總是說男人不夠女人細心了,現下看來卻正是這樣呢。”
這話,這語氣,尤其是這等稚氣的臉龐配上老氣的神色,唬得程錚當時便是一愣。
隻是這一愣之後乍然回神,將程曦的話細細一想……
便就要伸手去擰她的臉。
程曦就嘻嘻笑躲開了,道:“爹爹彆急啊,且聽曦兒的話對不對——這人參鹿茸便再是珍貴,可那林家也是積年的累積,又怎會缺了這幾味藥材?便是送去了也沒得放在庫房裡腐朽罷了,要曦兒說,送位太醫去給那林夫人看看才是正經事兒呢!”
程錚一愣:“……太醫?”
“是,”程曦且笑盈盈的看著程錚:“這林海雖是侯爵後人,卻已然是沒了爵位的,想來也是請不動太醫的,爹爹與其送那些勞什子,不如便送位太醫過去,這才是熨帖的做法。”
卻不想她這樣說之後,便見到程錚隻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好半天才在臉上醞釀出一個頗有些哭笑不得表情來:“這卻不是熨帖,而是真正結仇呢!”
頓時驚得程曦不明所以,木了一木之後,隻看向程錚:“卻為何這樣說?這太醫如今正是林家需要的!他們請不來,我們便不能送一個去嗎?”
“正是他們請不來,我們便不能輕易送去。”就在這時徐氏也插口了,隻看著程曦不讚同道:“你這主意想法雖是好的,隻是卻是打林海的臉呢!你仔細想想,這林海能不知道太醫好於一般的大夫嗎?他又會不想請一位太醫給自己的夫人看一看嗎?隻這太醫便是那麼容易被請到的?隻怕不知被拒絕了多少次!如今你說要送一位太醫去,便再是雪中送炭,也是在人臉上活生生的打一巴掌呢。”
“正是如此。”程錚也是點頭道:“若是那林海是孤座下的也就罷了,隻顯得是孤體恤手下的人,可這林海卻還不是!因此孤少不得給他留些臉麵和距離——那點心什麼的送一送的卻也沒什麼,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玩笑兒,可這太醫便不一般了。”
程曦隻聽得有些懵愣。
她並不是聽不懂這些,隻在她看來,林海此時需要太醫,自己便送去太醫,如此不但能夠保住賈敏的性命,也能在林海的麵前大大的刷一波好感度,何樂而不為?
卻不想便是心好,也得注意著這好心的方式呢:林海是文人,還是一個不在自己船上的文人,那做事便少不得顧及著他的臉麵迂回些,不然若是折了文人的傲骨,隻怕你會被他們記恨一輩子。
隻是雖是明白了這點,程曦卻也不打算放棄——
“便是如此,難道我們便不能悄悄的送嗎?彆人不知道,便也就打不了那林海的臉了吧?”
可程錚卻依舊搖頭:“卻不是被外人知道與否的事兒呢,這事兒便再是隻有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卻也是紮進了那林海心中的一根刺。若是林海因為醫好了他家夫人而不計較便罷了,若是計較……那隻怕後患無窮。”
程曦便也為難住了。
平心而論,她知道林海並不是這樣的人——隻看黛玉的磊落便可窺見林海的三分風骨,隻這樣的事兒卻要如何告訴程錚?更重要的是如何要讓程錚信服自己?
頓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就在父女兩相顧無言的時候,徐氏也是一聲歎息:“這事兒……本是我們好心,但是無論怎麼做都帶著點居高臨下瞧不起人的意思呢,若是在平時傲上一傲便罷了,這事兒上傲……卻是趁火打劫的感覺。”
說得程曦更覺得委屈,隻扁著嘴道:“我真是好心,卻怎麼看來是好心辦壞事兒呢?這太醫真真是林府需要的!隻是卻又如何要讓這太醫看上去不是我們賞賜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