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2 / 2)

雖然這個群體人們談論起來多半會夾雜著三分不齒三分譏嘲和三分的曖昧,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吃的也是皇家的俸祿,而他們中若是有那極得主子意的人物,也能夠得到蟒袍加身的機會。因而人們便是再在背地裡吐唾沫星子,當麵還得恭敬的喊一聲公公。

但就是這樣一個群體,他們的月例銀子,卻時常被人中途攔截了。

其實說是攔截也不太對,因為太監們通常會用另一個詞來美化這一行為——孝敬。

分位低的孝敬分位高的,做雜事的孝敬掌案的,拜了山頭的要孝敬‘乾爹’、‘乾爺爺’……

而這幾乎已經是太監之間不成文的規矩了,也因此便是程錚這般的身份地位,在宮中住的久了難免也隱約能夠聽得一耳朵。

但再想不到這般的行為卻不止是閹黨所為,竟是連那朝廷的命官都——

隻是到底還有些不敢相信,就看著那傅懷灝:“這般的話說來果真是無稽了些,這般的行為便不怕被人告上一告?”

那傅懷灝的臉卻早已經白了,看上去仿佛一副十分後悔的模樣,聽到程錚這樣問,更是連連道:“太子殿下卻彆問了罷,小子已是失言了!若再說下去……那便是萬死也不能謝罪了。”

程錚就將那眉頭一挑,隻做出一副半是高傲半是威嚴的模樣:“你這小家夥好生大膽!孤問話向來還沒有人敢不答的!你若老實說了還罷了,若是不說,仔細孤不饒你!”

這話雖隻是恐嚇,但程錚太子的身份在這裡一壓,便也沒有人能將它當做單純的恐嚇了。

因此傅懷灝便哆嗦得更厲害了些,他身上那身青衣本就是寬大的直裾,此時看上去更是空空落落,便仿佛一樹在風中不斷搖曳的枝葉。

程錚雖看著有些不忍,隻到底還是將那些情緒壓下去,就道:“此事孤已是知曉,你便再加掩飾也是無用的了,不若便這般直接告訴了孤,孤日後便是做什麼,也不將你供出去便是——如此你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如此軟硬兼施勸了一番,那傅懷灝看上去也就便掙紮了一番,末了隻跪在地上:“太子殿下,不是小子不知禮數,隻殿下……殿下日後無論做什麼,且千萬記得今日對小子的許諾才好。”

那程錚原本有些不耐煩了,此時見傅懷灝的態度已有軟化,便就連聲答應了,又催促道:“孤雖言不上一言九鼎,但君子一諾千金的道理也是知道的,你隻管大膽的說,孤總不會負你!”

傅懷灝就又叩了一個頭,隻抬頭去看程錚,那眼神十分清明,甚至清明到了尖銳的地步:“殿下將將說這樣的事兒若是被人發現了隻怕討不了好去?”

“難道不是?”程錚疑惑:“這樣的事兒,若是追究起來豈止是討不好了好,隻怕能把一大家子全兜進去——銀子便是再好,拿著也燒手罷?”

而傅懷灝隻是低頭就一聲輕笑:“小民便就放肆的說一句了,這般的看法,可見殿下是不知世事的。”

程錚待要怒,卻又聽到少年已是緊接著道:“這樣的事兒,那些上麵的大人們豈止是知道?便是用沆瀣一氣來形容他們的勾結也不為過。”

登時便聽得程錚一個倒噎,便是有天大的怒氣也嚇回去了:“沆瀣一氣?怎麼就用上這樣的詞兒了?”

“難道不是嗎?”那傅懷灝就將頭略略抬了一抬,隻看著程錚大膽道:“這樣的事兒,委實不是一個人便就辦的下的,因此從中獲利的也委實不止一人,這總旗官的銀子被千戶百戶截下了,那千戶百戶又豈有不從這些銀子中刨出一部分去孝敬衛所指揮使的道理?”

這點程錚……卻不好意思驚訝了,隻是依舊不解:“便是人再多官位再高又如何?這樣的事兒人多人少也不過是填坑罷了,真要鬨將出來,多少人都是不夠的埋。”

“卻正是這個如何呢!”傅懷灝看著程錚,隻一字一頓道:“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多年前已是錯過一次,現在身上依舊保著這官位也不過是因為族中無人可以替代,若是再得罪了上峰,隻怕不等那衛所指揮使被擼下去,他便再也看不到明天了!”

“錯?”程錚並不在意那句明天不明天的,隻追問道:“做錯過何事?若是那等違法之事,隻怕這人也不是好的!孤竟是要將他一起拿了仔細調查才是。”

傅懷灝就平靜了目光:“隻怕殿下拿了他也是不好調查的。”

程錚一拍扶手吼問道:“你什麼意思?”

“這朝堂上最大的錯又能夠是什麼錯?而這朝堂上最難調查的錯又是什麼錯?”傅懷灝微微揚起嘴角:“小子這般說了,殿下心中應該有數才是。”

程錚就被他的話再次驚個仰倒——

這朝堂上最大的錯?最難調查的錯?

無非……

便是……

站錯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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