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
他也的確是能聽出賈赦話語中的托孤之意的——廢話人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
但也正因這明顯,就叫他更不敢真就說出‘你放心的去吧你兒子我養’一類的話兒了:哪怕賈赦也的確是半點他意都沒有的就一心等著林海這話兒或類似的話兒呢,林海也不至於就真蠢到會在‘將死之人’麵前直言了。
便想了一想,終才‘迂回’道:“令公子此去張家,雖是為祭奠過世的老爺子老夫人,卻也沒有拜完就走的理兒,想來待得他再啟程回京的時候,這場風雨也大抵該是過去了的,且賈兄也著實不必就如此悲觀,免不得故意在這風雨裡受些累,但它們也總會過去的……待得雲開日散,賈兄有兒子侍奉膝下,過過含飴弄孫兒的日子,想必也是鬆快的。”
就聽得賈赦笑笑,卻是不再說話了。
能不能再有含飴弄孫的日子……賈赦雖也期待卻終是不敢就過於渴望了——他已是很有些不敢麵對希望背後的絕望了。
隻‘好消息’也並不是全然沒有的:既林海已明確表示了賈璉會在動蕩的時間段內‘留在千裡之外的張家’全無‘脫身’返回京城的可能,那是不是也就能證實林海的確是有意庇護賈璉,不叫他攪渾進這場能將之撕碎的風暴中?
是……罷?
這也就夠了。
時至今日,尚能有願為他且也的確能為他保全一線血脈的人,賈赦複有何求呢?
難不成還真能求到時空倒流一切尚未發生之時寓他個再來一次的機會吧。
——縱做夢,賈赦也是不敢奢求這樣美好的幻夢的。
就笑了,觀他酒色一生渾噩半世,獨這笑竟是叫林海看得一陣恍惚,幾懷疑自己是否瞧見的是那傳聞中戎馬一生久經沙場的榮國公:“妹夫,你我怕是難再有這般說話兒的時候了!隻我嘴拙,便臨彆之際也是不知該說什麼的好的……便代我向我那妹子問聲好罷。”
……
…………
林海並不敢就確定那日賈赦的麵上之所以會有那等灑脫到肖似其先祖的笑容是否是因為他已是同他先祖般就有了‘馬革裹屍還’的心思了。
但當賈家被一群禦林軍包圍的消息傳來時,便早有預料如他,也不免就生出幾分恍惚之感——
就更彆說那些個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官員們了:
賈家?被禦林軍包圍的是賈家?禦林軍居然會……包圍了賈家?!
“林大人——”
當下也真沒幾個人能忍住了,更顧不得這被問得的人該算是太子的嫡係人馬和身居戶部的自己並不相熟——也不敢相熟,且湊上去奇道:“您可知這賈家可是做了什麼了?”
林海就瞧瞧他,再瞧瞧雖仿佛各自有事,但那耳朵卻是豎得很統一的官員們,且搖搖頭:“實不瞞諸位,下官也著實有些不能明白這賈家……又有什麼是能驚動禦林軍的。”
……按說話至此處,也實無甚繼續下去的可能了,隻眾人今兒也著實驚訝太過,就顧不得官場上該有的‘交往準則’了,隻不管不顧的、如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毛頭小子一樣且將林海團團圍住——左右林海方才也有說過‘諸位’一詞,想是知道自己這群圍觀黨的存在的,又何必再試圖躲在一旁豎耳朵呢?不若就直接問清楚了,才不枉自己被‘點一回名’呀。
當下便有人笑了:“這不是想著林大人與賈家相熟嗎?該是知道些什麼的。”
林海也回應的笑了一笑:“正是因相熟才全不能明白——他家怎麼就會驚動禦林軍了呢?”
這話仿佛什麼都沒說,卻也仿佛將什麼都說儘了:賈家‘出事兒’在林海看來並不稀奇,可這鬨出了能驚動禦林軍的事,就太過稀奇了。
故而眾人雖有些不滿於林海這說了等於沒說可再究卻又什麼都對他們這些個外人說儘了的‘敷衍’,隻在想到自己不也正是因為知曉不管這賈家鬨出多大的‘陣仗’都上不得台麵更怎麼都不可能關聯到自己身上這才能肆無忌憚的圍著林海試圖打探一二什麼的……之後,也不得不承認林海‘該’是不知道的:縱知道,也怎麼都輪不到自己聆聽啊?
要說眾人也並非不明白這點,不過就是因為被賈家刺激太過而顧不上了,待得林海再度將之點明白後,眾人也就‘明白’的將話兒岔了過去,卻因著心中也著實是有些記掛,再有麵前站著的也著實是林海——賈家的女婿,故而再說話時也不免就會有些自己都‘克製不住’的走神,不免讓林海甚是不自在,談不得兩句也就不再逗留,且隨意指了一事先告辭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