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錚也迎著林海沉默的神色笑了一笑:“自徐大人遠赴西南,孤也真真有於其處大費心神的,若真今時此刻將眾人的注意力引了去……豈非叫孤之前的力氣儘數賦予東流水了?”
這話,程錚之前也是有對程曦徐氏提及過的,隻可惜它卻是說服得程曦蒙蔽不得林海。
“殿下此言差矣。”林海也就啞然失笑道:“即便這般會引了陛下的注意,但想來殿下應付這般情形亦該深有心得……尤其西南再是如何也終比不得北部,故陛下再是有旁的心思,想來也不至就為其而大動乾戈才是——”
“然後孤就能以西南為據再繼續同皇帝糾纏不休嗎?”程錚且皺了眉,輕聲卻不耐的截斷了林海的話:“這般雖是穩妥……卻又糾纏得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林海:“??!!”
他也是真控住不住自己看向程錚目光中的驚悚了:為甚程錚這話聽著……叫人很有些瘮得慌?
……
…………
不怪林海感覺太過於‘敏銳’,隻著實是當人們不想再‘繼續糾纏’之際,除了解決糾纏之事兒外,還有一種方式就是‘直接’解決掉同自己糾纏的人。
——哪怕林海並不認為程錚真就是這意思……甚至於程錚現在便有這意思也沒這本事吧,但當他聽進了程錚輕聲的抱怨後,也是真控製不住自己的念頭往那‘不該去’的方向拐過去的。
隻……
隻程錚又如何能夠!?
林海自小也是習孔孟之書的,哪怕也有知曉這世間並不如書本字紙那般的舒朗乾淨,但如程錚這樣簡單直接的就將自己的惡意表達出來的,卻也會是死得最快的蠢貨——
就算你有這樣的心,也是不能叫任何人知曉你生出了這心的!哪怕親近如林海呢,都並不想親近到知曉程錚的這些心思!
……
是的,比之程錚到底有沒有這樣的心,更叫林海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卻是程錚為何就能這麼簡單直接的將這心思‘廣而告知’了?
是他忽然蠢了,還是他一直都這麼蠢?!
想到這裡,林海竟是又克製不住的就自心底翻出了一股子類似譏嘲的笑意來:現在是程錚能選擇與皇帝繼續糾纏與否的時候嗎?怕皇帝才是那個具有選擇權利人的人罷?
故而程錚要真敢向‘外’表露出類似的想法來,那皇帝也是一定樂意於叫程錚無法再同他糾纏的——
雖說現在皇帝對程錚也未必就有‘好意’了。
林海:“……”
也大抵是因這意外的心驚吧,林海在克製不住的一哆嗦之餘,再看向程錚的眼神也不免就帶上了些許冰涼的審視意味了。
一為審視程錚到底是做何想的,二卻是開始懷疑程錚在‘想’的同時又是否知曉自己並無相應的實力了。
——至少現在還不具備。
可,也就在林海的目光裡,程錚緩緩的一笑。
這笑頗有些融雪化冰的安撫意味,但對林海而言更能安撫他心神的,卻是緊隨著笑容之後的、程錚的話語:“林大人可又還能記得你我昔日為何執意要解那土地困局的緣故?”
林海自然記得。
在刨開‘年少輕狂’並不能全麵認識到自己到底會麵對什麼樣的難題之外,在一顆愛國為民的真心之餘,程錚和林海之所以會迎難而上,不就是為了這難題本身和其背後的利益嗎?
林海也就被程錚的提問喚回了泰半的注意力:“自是記得的,隻也正因記得——”
便更無法理解程錚眼下的‘欲以之為難自己’又是為何了。
……不。
林海忽的又覺自己的腦子仿佛被程錚方才的驚嚇撬開了一條細微的裂縫,而在縫隙的那頭,卻儘是自己因深入探查而被‘事實’裹住以至於一時間看不到的又一重‘真相’:
其實他又何必極力阻止程錚用自己的名義將圍湖的土地問題鬨出來呢?畢竟這鬨事兒的,也不定會是最後‘收拾殘局’的那個啊?
若單論揭露這圍湖的問題,大抵也是真不算什麼的——
便程錚確有叫林海親去迎傅懷灝再借由傅懷灝的嘴將圍湖的問題爆出來吧,便程錚也的確極為有可能會因此而麵臨被人圍攻的窘境吧,可這又如何呢?